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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門,鐘翊深舒了口氣,又回頭眺望了一眼,父親書房忽暗忽明的燈火,皺了皺眉頭,終是長嘆一聲,拖著有些沉重的步子,朝前面走去。
一個暗影從路旁閃了出來:“世子。”
鐘翊定定神兒,又警惕的朝四下看了幾眼,才壓低聲音道:“怎的貿(mào)然進府了,事情出了變故嗎?!?p> 對方隱身在路旁樹木斑駁的暗影兒里,低低應道:“世子放心,屬下一切安排妥當,這些人手都是我們府邸的暗衛(wèi),不會有人認得,只不過,屬下還是有些擔心。”
鐘翊面色未變,淡淡道:“你只管去做,擔心什么?!?p> 對方猶豫了片刻,道:“這些暗衛(wèi)都是府邸的高手,都是從東都封地調(diào)來的,也算是世子多年的心血,屬下?lián)模羰侨f一有所折損,一時半刻,怕是無法補充上來,那東都那邊……”
鐘翊聞言頓了頓,輕嘆口氣,道:“這個你無須擔心,按照我布置的去辦,只需引起刑部的注意便可,怎么行事,不用我教了吧。”
對方默然了片刻,沒有出聲,鐘翊雙眸凝望著天際明亮的穹勾,似嘆似慨:“此事關乎王爺,這是最好的法子,其它的事情,先過了這個坎兒再說?!?p> 對方似乎終是妥協(xié)下來,只簡短的應了一句,便是一個閃身,樹影兒微動,對方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鐘翊穩(wěn)了穩(wěn)心神兒,終是邁開步子,朝房間走了過去。
東都王府里面,一切風平浪靜,鐘翊這些日子竟也是留在府中,沒有出門,因為這些日子,天氣轉(zhuǎn)好,積雪融化,鐘泊的病勢似乎也是好了不少。偶爾也會在院子中間小坐片刻。
鐘翊靜靜的端坐在書房里面,手持狼毫,正低眉細細描繪著桌上的一副丹青,他時而低眉沉思,時而眸色神往,卻又是落筆極慢,似乎猶豫不決。
“二哥整日的不出門,倒是難得,是在忙什么呢。”鐘翊還來不及將桌上的畫像掩飾起來,門口云華郡主已經(jīng)大踏步的奔了進來。
“你這丫頭,都這么大了,進門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就這么就闖進來了。”鐘翊無奈擱下手中的狼毫,搖頭道。
云華郡主倒是不急不惱,目光瀲滟的投向極少安安靜靜呆在書房里頭的鐘翊,呵呵一笑,緩步走到桌子前面,低眉瞧向桌面上的丹青:“我說二哥怎的這些日子悶在書房里頭,原來是在忍受相思之苦啊?!?p> “小丫頭胡說八道什么?!辩婑蠢涑庖宦?,抬手小心翼翼的想要卷起畫軸,卻是被云華郡主搶先一步擋住了手臂:“二哥急什么,我還沒瞧清楚,這是哪位美人呢,哥哥怎的就這么著急起來了?!?p> 鐘翊也不理她,一把推開她的手,繼續(xù)往上卷,云華郡主眼見兄長如此這般的緊張兮兮,卻是掩口一笑:“二哥果然是看上了董姑娘。”
鐘翊聞言雖面色未變,但卷著畫軸的動作還是明顯的一僵,這些小動作豈能逃過云華郡主的明眸,她伸出腦袋,探到鐘翊面前,道:“兄長若是喜歡董姑娘,大可派人前去尋來不就是了,還用的著這般在家單相思。若是二哥你不方便出手,我是不介意的,我與董姑娘也算是略有幾分交情,想來請她來府上,不是難事?!?p> “這事,你別瞎操心,你今日怎的忽然想起來我這里,沒頭沒腦的說些瘋言瘋語的。”鐘翊不想再與她胡說八道,忙轉(zhuǎn)換話題道。
云華郡主見他收好畫軸,小心翼翼的擱在一旁的瓶子里,笑了笑,順著他的意思道:“今日我也是替人跑腿罷了,要來尋你的人,不是我,是大哥。”
“大哥?!”鐘翊面色一緊,“大哥的病不是已經(jīng)見好了嗎,怎的又出了什么亂子?”
云華郡主絞著手中的帕子,朝外面瞧了一眼,搖了搖頭:“大哥身子的確已經(jīng)見好了,今日瞧著天氣不錯,便差人請你過去,估摸著,也是見你悶在家里,不放心?!?p> 鐘翊聞言忙丟下手中的活計,利落的轉(zhuǎn)出了書桌,朝門外走了過去。
繞過長長的回廊,鐘翊遠遠的便是瞧見鐘泊一襲青白的狐毛大氅,獨坐在院子里的梅樹下面,似是已經(jīng)擺開了棋局。
似是聽到背后的腳步聲,鐘泊回過頭來,淺淺一笑,站起身來,雖然身子利落了不少,但面色依舊青白,毫無血色,在枯敗的冬日里,越發(fā)的顯得憔悴羸弱,鐘翊心里微微一疼,忙快步走了過去。
“大哥身子不好,這大冷天兒的,干嘛還要出來吹風,身旁伺候的小廝呢,都死哪里去了?!辩婑纯粗珠L孤寂的身影,忍不住心疼道。
鐘泊淡然一笑,伸手示意鐘翊坐下,一邊含笑道:“我今日便是想著和你單獨下棋,便把他們都打發(fā)走了,這院子里頭就我們兄弟二人,倒也清靜?!?p> “大哥吃過太醫(yī)的藥,身子可是好些了?”鐘翊小心翼翼的攙扶著鐘泊重新坐了下來,一邊關切的問道。
鐘泊一邊伸手將身旁的棋盒推到鐘翊面前,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答道:“我的身子沒事,都這么多年了,一時半會兒的,也死不了?!?p> “大哥,你……”鐘翊聞言一陣心酸。
鐘泊凄然一笑,取出一個黑子,道:“好了,難得你近日呆在府里,今日就陪我下幾局如何?!?p> 鐘翊見他轉(zhuǎn)化話題,便也咽下胸中萬般心思,順從的點了點頭。
二人默認了片刻,鐘泊抬頭看了對面凝視在棋盤上的鐘翊,道:“這些日子,我見父親書房,總是三更時分,還是燈火通明,每日也是長吁短嘆的,這些年來,倒是極少出現(xiàn)這種情形,莫不是府里頭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府里頭能出什么事情,大哥安心養(yǎng)病要緊?!辩婑磾R下棋子,漫不經(jīng)心的道。
鐘泊抬眸定定的望了他一眼,輕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嘆道:“二弟說的是,府里頭的事情,自有父親與你操心,我這模樣,不添亂就已經(jīng)不過了,也是的確幫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