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王弗病中求親

　　“夫人快不要這么說，蘇大人現(xiàn)在正是官運亨通之時，還有大把的好日子等著你去過呢。”話雖這么說著，淚卻又涌了過來，連忙起身，對著垂立在一旁的蘇通道：“蘇大哥，你去拿筆墨來，我寫幾個養(yǎng)肺的方子于你，你讓廚房每日煨來給夫人喝?！?p>　　蘇通應(yīng)著，拿來了筆墨。

　　“這白蘿卜可尋，枇杷現(xiàn)在也正是旺季，可是這銀耳是什么？”

　　“噢，這銀耳在我們那里叫銀耳，其實就是你們說的桑鵝。”

　　“朝云姑娘的家鄉(xiāng)真是有趣，不過這名起得也是形象，想那桑鵝不就是雪白如銀嗎？那一片片的不就像一個個可愛的耳朵嗎？堂姐，你說是不是？”王閏之問著王弗，王弗微微點頭，將王閏之拉到身邊：“妹妹，這么多年來，總是讓你照顧著我，真正是辛苦你了。”

　　王閏之那雙美麗的眼里又溢出淚來，她彎腰，將王弗背后的枕頭又放好：“姐姐怎么可以這么說，要不是你和堂姐夫?qū)⑽覐哪菓羧思掖罹瘸鰜恚铱赡芤呀?jīng)被他們賣掉窯子里了?！?p>　　“傻妹妹，你是我的妹妹啊，我怎么可以讓人欺負(fù)你。只是，我這身子……”

　　“好了，夫人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休息吧，我去看看蘇通有沒有把那些東西買來?！蔽艺酒鹕韥?，正欲離開，卻聽得王弗說道：“朝云妹妹先別走。閏之，你去看一看吧，我還有話要和朝云姑娘說呢?！?p>　　王閏之走后，王弗又往上挪了挪身子，我見了，連忙上前，將她扶正坐好。

　　“朝云姑娘，我只是想問一句，你和十六王爺?shù)降资鞘裁搓P(guān)系?。俊?p>　　真沒想到王弗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頓時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姑娘不要誤會，若姑娘和那十六王爺并沒有什么糾結(jié)，王弗想要為姑娘說一門親?！?p>　　心里的小白兔又甜蜜蜜地醒過來了。

　　王弗看我的眼里全是希望，我自是能猜出她想要為我說的那門親是誰，可是，這明明是我想了渴望了許久的事情，為什么現(xiàn)在除了一點激動外，竟然沒一絲欣喜？

　　“姑娘，朝云姑娘?！蓖醺ポp喚我，隨即又是一陣微咳。

　　“夫人也知道朝云喜歡自由，所以和那十六王爺并沒有什么糾葛?！?p>　　這應(yīng)該是事實吧，雖然回到汴京的這些日子，我在王府呆的時間比在翡翠樓多了許多，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我要時時去照顧一下我那身懷六甲的妹妹柳如煙啊。再說了，翡翠樓現(xiàn)在葉凡管理得多好啊，哪里用得著我去插上一腳的。

　　“朝云姑娘所言是真？”王弗眼里露出喜色，“這幾年來，朝云姑娘為老爺付出了那么多，王弗都看在眼里。王弗時常想，一個女子，可以女扮男裝留在一個男人的身旁，除了是愛，還有什么原因呢?！?p>　　輪到我咋舌了，原來王弗早就看出了那女扮男裝的宋昱就是路朝云。她的心里竟沒有醋意？她竟沒有在東坡面前將我拆穿？這個女人，到底有多么大度，多有胸懷。

　　“朝云當(dāng)時也是聽那十六王爺?shù)慕ㄗh，欺瞞了夫人和蘇大人，還請見諒?！?p>　　王弗微微一笑：“我家老爺?shù)浆F(xiàn)在還在念叨那玉樹臨風(fēng)的宋昱宋大人呢，說甚是懷念與宋大人一起勘察民情，一起談詩論文，一起飲茶賞花的日子?！?p>　　她笑著，臉上浮過幸福的光環(huán)：“有時候，真覺得老爺好傻，但，卻傻得那么可愛。”

　　是啊，蘇軾雖然有滿腹才華，可是他的情商要是在現(xiàn)代測一下的話可能真是不及格的，也幸虧有這玲瓏心的王弗在一旁打點著?？墒乾F(xiàn)在，王弗的身子還能陪蘇軾多久呢？

　　見我面色凄清，王弗竟安慰起我來：“朝云妹妹不必為我憂愁，人各有命，也許我就只有陪我家老爺這十年的命吧?！边@話一出，她竟也難受起來。

　　“夫人快別這么說了?！卑Γ艺鎽?yīng)該去培訓(xùn)一下怎么勸解人，這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個詞，我猜王弗也是聽膩了。

　　王弗卻又拉起了我的手：“好妹妹，我也不怪自己沒福氣再陪老爺個十年，我只是擔(dān)心我這一走，老爺?shù)纳磉吘蜕倭艘粋€能幫他的人。你也知道老爺他實在是沒有心機，大宋現(xiàn)在又是冰火兩重，老爺一旦多說了什么話，見錯了什么人，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我真的希望……”王弗抬起頭來，眼睛靜靜地看著我，“我真希望妹妹可以留在老爺?shù)纳砼?，照顧他，幫助他?！?p>　　若是在兩年前，我一定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要知道，我曾經(jīng)一度認(rèn)為我穿來這大宋，還叫上朝云這個名字就是為了遇到東坡，愛上東坡，然后一生一世追隨東坡。

　　世界上的確是有一個叫朝云的姑娘這樣做了，可是那個朝云不是我這個朝云。我這個朝云，已經(jīng)被半路殺出來的那個古靈精怪的十六王爺給捕獲了芳心，一心只想要伴著韓幾將這大宋的美好盡享。

　　“夫人……”

　　見我欲言又止，王弗竟又是一聲輕嘆：“早知道三年前就該為老爺向你求親，只怪我當(dāng)時心有芥蒂，覺得你出身春韻樓，會帶壞了老爺?！?p>　　她的手又微微地用力，但那力道對于身體無比虛弱的她來說，幾乎是飄渺不可見的，我只覺得她的手在我的手上沒有一點點的存在感。

　　“姐姐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蔽铱嘈α艘幌拢X海里立即浮現(xiàn)著那些名JI們的悲慘生活，那些女人，都曾經(jīng)那么地優(yōu)秀，卻因為一個出身，而不得不承受別的女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這樣想來，韓幾為我贖身當(dāng)真是明智之舉，如若我現(xiàn)在還是春韻樓的姑娘，王弗大約也是不愿意讓我在東坡身邊呆著吧。

　　“妹妹，其實十六王爺也是一個好男人。妹妹如若真的有心于他，就不要再矜持害羞了。有時候，生命真的很無常?！?p>　　王弗低下頭去，輕輕咳著。

　　我還想再說些什么，王閏之卻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枇杷葉熬得藥湯過來。

　　“放兩粒冰糖進去吧?！蔽艺f，“這樣喝起來會好喝一點?！?p>　　王閏之聽言，轉(zhuǎn)身去找冰糖。

　　“朝云妹妹，我說的那事，還請妹妹好好想一想。這幾日，我恐怕沒力氣再請妹妹來說話了，如若我真的到了那一天，還希望妹妹你能多來蘇府，多多照顧老爺，還有我那蘇邁孩兒?！?p>　　我點頭，坐到床沿前扶著王弗，聽著她一聲更重一聲地咳著。

　　窗外，正對著一個小而奇巧的水池，池中那蓮花已有花蕾初結(jié)。王弗，她還記得她和蘇軾的初相知嗎？她一定也期待著蓮花盛開時可以再一次挽著蘇軾的手看那“鏡湖三百里，菡萏發(fā)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