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早已照進半個房間,習慣了夜生活,余歡躺在床上依舊呼呼大睡。
一陣急促的鈴聲攪醒了她的美夢,正要發(fā)火,一開門,一團艷紅先擠進門來。
“生日快樂!”一張清秀陽光的臉上溢滿了笑容。
“謝謝親愛的!”余歡接過小羽手機的玫瑰,順勢朝他臉上親了一口。
小羽是她的現(xiàn)任男友,是市醫(yī)院急診科一名醫(yī)生,一次朋友酒吧生日聚會認識,自后垂涎于余歡的美貌不可自拔,在持續(xù)了整整三個月的不懈努力后如愿以償抱得美人歸。用余歡的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再好看多金的男人也比不上一個男人一往情深的專情。見慣了余歡在愛情里的隨心所欲,這一點倒讓所有人對她刮目相看。
“我給你做碗長壽面,你先去洗漱,洗完我也把面做好了。”小羽說完伸出食指輕輕在余歡的鼻子上勾了一畫。
“老規(guī)矩,兩個流心荷包蛋,不要香菜不要蒜?!?p> “放心,你的口味喜好哪一樣我不爛熟于心,你洗完乖乖的等大廚給你上菜?!?p> 小羽脫了外套轉身去廚房忙活起來。
“喂,”刷牙刷到一半,余歡電話響了?!疤m姐,不是吧,又是那個肥佬,他就一鐵公雞,還挑三揀四以為自己是吳彥祖?!?p> “今天他帶萬哥來,萬哥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個事電話上不方便說,你算幫蘭姐的一個忙,改明兒我再好好感謝你?!?p> 余歡欲言又止,萬哥是靈州數(shù)一數(shù)二黑白兩道通吃的主,那肥佬雖然人討嫌了點,也不至于不給萬哥面子,再說做這行幾年了,什么人什么事沒遇到過,做這行好幾年,她能在靈州小有名氣蘭姐也有不少功勞,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掛完電話,小羽已經站在余歡面前,垂了眼低著頭,呆呆的只是不說話。
“怎么了寶貝?”余歡白皙纖長的手臂一把掛住小羽的脖子,微翹的睫毛下雙眸明艷動人。
“今天你生日能不能不去了?”
“那個客戶指明了我去,又是個不好惹的主,我下了班就回來,好不好?”
“你能不能以后都別去了?”小羽聲音有些低沉,近乎帶著哀求。
余歡定了定神,嘴角忽然一絲冷笑,“怎么的,路小羽,當初你追我的時候我可是跟你說好的,你要是真瞧不上我這當小姐的,你大可以現(xiàn)在就走,你去找你認為的好姑娘去,咱倆好聚好散!”
小羽看著余歡,眼睛里立馬現(xiàn)出一圈紅,走這個字猶如一把尖刀猛地扎進他的心里,他被氣得嘴角在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余歡見狀突然心軟了,她遇到過的男人那么多,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因為她幾句氣話而紅了眼眶。她伸手去拉小羽,被小羽一把推開了。
半晌,小羽終于開了口?!坝鄽g,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從我認識你那一刻起,我承認我心里做過很多次斗爭,可是每次看到你,我所有的顧慮和掙扎都可以拋之腦后。每次你一上班丟下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我腦子里全是你去給男人們獻殷勤的畫面,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嗎?”
余歡怔住了,習慣了在愛情里的隨心所欲,她覺得面前這個一本正經又認真的男人竟有些可愛。
余歡八歲時,父親撇下他們母女跟著別的女人跑了,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她帶大,一心指望上完大學能熬出頭,可偏偏命運捉弄,大三那年,母親又查出胰腺瘤,為了給母親湊手術費和治療費,余歡賣掉老家的房子,白天超市做促銷,晚上酒吧賣酒,到后來夜總會坐臺。半年后,母親病情惡化去世,因為去夜總會坐臺,談了三年的男朋友也分手了。那時候,余歡說,她活著的所有信念好像一夜之間都沒有了,她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坐在學校六樓的天臺上,她不哭也不鬧,只是呆呆地望著星星點點的夜空。方塵和風兒哭著求她,她終于回了頭,當把她拉下來,她瘦小的身體已經被風吹得僵硬。在學校宿舍躺了整整一個月后,余歡終于起了床,去學校教導處退了學,跟方塵借了五百塊錢一個人在外面租了個小單間。她說,她不想再努力了,她恨這個世界的殘忍和虛偽,以后她只為自己活。而這幾年,靠著她不俗的姿色游走在各色風月場所,她很快在靈州市小有名氣。方塵問過她,你快樂嗎?余歡說,從小過慣了苦日子,受盡了別人的冷眼,當突然有一天你開著保時捷穿著名牌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曾經那些欺負你看不起你的人忽然都滿面笑容討好你巴結你,鄰居一個個好像全變了一張臉,和顏悅色慈善異常,還有不知道哪兒又冒出來幾個所謂的親戚,連罵她母親是爛鞋的村長也提著大包小包求她在市里打點關系,你會覺得錢所帶給你的快感超過任何曾經你所堅持努力奮斗的信仰。所以沒心沒肺活著不好嗎?
廚房里下鍋的面條已糊成一團,鍋里飛濺出來的水星星點點落在冰冷的大理石灶臺,冒了一絲熱氣便失去了溫度。
“小羽,你很好,是我不好,你走吧。”余歡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打火機點了好幾下才點著,微紅的火光一點點吞噬著香煙,她猛地吸了一大口,差點嗆出聲來,一團煙被強吸進肺里,余歡只覺得胸口有一絲喘不出氣的疼。
小羽忿忿地盯著余歡,她穿著白色睡衣靠在沙發(fā)上,柔軟的頭發(fā)慵懶地散開搭在瘦小的肩膀上,那張清麗的臉絲毫沒有因為這幾年坐臺沾染上世俗的風塵,那雙透亮的眼眸里盡管露出疲色,也掩蓋不住如水般干凈純潔的柔情。如果開始只是喜歡她的美麗,但現(xiàn)在,她的溫柔,善良,聰明,任性,直爽,果敢,就連拜金都可愛得理所當然。
還記得第一次見余歡,她穿了一條白色針織連衣裙,頭發(fā)干凈利落扎成馬尾甩在腦后,小羽坐在她對面看出了神。
“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余歡沖他斜了一眼,他當即羞得面容通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他還記得她說,路小羽,睜開眼能見到你的感覺真好。
她說,路小羽,你生氣的樣子真像一只河豚,好喜歡惹你生氣。
她說路小羽,你好笨哦,我那么喜歡你你都不知道。
她說,路小羽……
呵,可是現(xiàn)在,她叫他走,語氣是那么堅決。
小羽覺得喉嚨里一陣堵塞,“哐—”徑直摔門而去。
哼,余歡露出一絲冷笑,男人也不過如此。是啊,憑什么會覺得他不同?她見過那么多男人,哪一個不是因為美色靠近她追求她,等厭煩了倦了再隨便找個理由離開。所以,這些年她習慣了被動,習慣了謊言,習慣了強顏歡笑,卻唯獨沒有習慣夜晚來臨后無止境的黑暗。
名宴夜總會一間豪華包廂里,幾個男人坐在華美的歐式皮質沙發(fā)上,摟著濃妝艷抹的小姐們正在玩十點半。
余歡踩著高跟鞋匆忙推開門,進來笑臉相迎?!皩Σ黄穑瑏硗砹耍蚁茸粤P三杯?!彼e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余歡,萬哥可是專門來找你,就憑你的酒量,這三杯啤酒有點不夠誠意吧?”那個肥佬一臉的肥肉堆滿了貪厭,“是吧,萬哥?”
沙發(fā)正中間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有點高的發(fā)際線,單眼皮,挺拔的鼻梁,嘴角總感覺似笑非笑。他中等身材,穿著裁剪合體的西裝,沒有打領帶,卻氣質儒雅,溫文謙和,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余歡。呵,這一眼看得余歡心里竟有些發(fā)怵。
“來,趕緊跟萬哥賠不是。”肥佬端了一杯白酒遞到余歡面前。
余歡笑了笑接過酒杯一灌而下,嗓子里穿過幾秒灼熱,有點兒燒心。
那晚,包廂里男男女女不停喧嘩大笑,酒杯碰來碰去清脆利落,搖曳的燈光映出一張張怪異夸張的臉。十點半的游戲玩了很久很久,余歡好像總是輸,她不記得喝了多少杯,也忘了幾點才結束。
直到第二天早上,余歡頂著頭昏欲裂,睜開眼看見萬哥滿意地朝她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以后你是我的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