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碑前

　　“?。颗叮??！碧票积垎樍艘惶琶膽阎忻鲆淮蟀雁y票，塞進(jìn)領(lǐng)路婦女的懷中，“快去換些籌碼過來！”

　　婦女見懷中銀票竟都是一千兩的面額，心臟不爭氣地砰砰連跳了幾下，又見龍啟此時有些怪異，慌忙收起自己那點(diǎn)小心思，快步將銀票悉數(shù)換為籌碼。

　　“只能賭銀子？”龍啟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來，想了一下，撇了下嘴說道，“聊勝于無吧……諾，賞你的！”

　　說著，龍啟也沒看籌碼面額，隨便摸出一個丟給了去換籌碼的婦人。

　　婦人彎腰拾起，定睛一看竟是五百兩的籌碼，不由得喜笑顏開，連著朝龍啟遞了好幾個眼神，“奴家謝過這位公子！”

　　“跟我客氣令母之蝴蝶??！”龍啟擺了擺手，眼中冒出和唐丙剛才一樣向往的神色，“走吧，兄弟們，一起去摸兩把……”

　　說罷，龍啟也不管身后二人，自顧自地走進(jìn)夜來金的正堂之中。

　　夜來金的正堂不像春滿園的靡靡之色，反而裝飾得十分簡單，一個諾大的大堂中，只擺了幾張圍滿人的桌子。

　　“臥槽！”龍啟繼續(xù)贊美著眼前的一切，“這環(huán)境，臥槽！簡直了，臥槽！真正的賭徒從不關(guān)注場子的裝飾，這場子的老板，簡直是……呃……臥槽！對，簡直臥槽！”

　　唐丙心生羨慕，暗道這才是歡樂場所老前輩的模樣。

　　龍啟走到一個桌子旁邊，拽起一個圍坐在桌子旁的中年男子，趁中年男子愣神之際，一屁股坐在板凳之上，打量起眼前的賭局來。

　　中年男子正要動氣，卻看見龍啟陰翳的眼神，思索了一會，暗罵了句倒霉，訕訕地到其他桌子旁圍觀了起來。

　　龍啟看了兩把賭局，便對游戲規(guī)則了解了個大概，桌上的賭局著實有些簡單，莊家面前的桌子上，用筆圈出幾個區(qū)域，中間寫著“大”、“小”、“豹子”等字樣，莊家的骰盅里三個骰子，每局搖晃幾下骰盅，開盅前，賭客將籌碼丟入預(yù)測的區(qū)域中，如若開出的骰子與賭客投的區(qū)域匹配，便將未中的籌碼進(jìn)行抽水后，交還給買中的賭客。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莊家搖晃著手中的骰中，大聲說道。

　　“要買就買大的！老子什么都喜歡大的！”龍啟怪叫了一聲，將手中籌碼悉數(shù)投入“大”的區(qū)域中。

　　“對！要買就買大的！”唐丙站在龍啟身后，緊張地盯著莊家手中的骰盅。

　　“三五六，十四點(diǎn)，大！”莊家將骰盅掀開，大聲說道。

　　“兄弟，運(yùn)氣不錯！”唐丙大手一拍，大笑道。

　　“哈哈！龍啟心情明顯不錯，吹噓道，“不是老夫……老子跟你吹，臥槽！老子從出生那天起，賭桌上就沒輸過！臥槽！”

　　壯漢見龍啟玩得起興，也擠進(jìn)人群中一探究竟，很快，壯漢的心緒也被現(xiàn)場的氣氛點(diǎn)燃了起來。

　　“大！大！大！”壯漢和唐丙在龍啟身后大喊道，聲音如沒送出染色體的老鴨子一般。

　　不得不說萬刃鋒的氣運(yùn)也是極好的，輸少贏多，不一會籌碼擺滿了龍啟面前的桌子。

　　“嗨呀，沒意思沒意思！臥槽！”龍啟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將桌上籌碼收好后，悉數(shù)丟入唐丙懷中，“還是去下一處看看吧！”

　　唐丙趕忙籌碼又換回銀票，一掐竟厚了許多。

　　唐丙快步跟在龍啟身后，想著龍啟剛才的所作所為，不由得有些感慨過去被自己虛度的光陰。

　　“這才是猛男該干的事，臥槽！”唐丙暗想道。

　　又拿到唐丙丟來的兩張銀票，婦女的心情一片大好，帶路的腳步也隨之快了起來。

　　婦女快步走在三位身前，身后，壯漢與唐丙二人似乎受到了龍啟的感染，笑得十分張狂，口中時不時便冒出一個“臥槽”來。

　　“三位爺，這里便是我場的雅文軒了，三位爺要看的碑就在此處?！弊吡藳]一會，婦女便停下腳步，作了個揖，繼續(xù)說道，“這雅文軒中盡是些大儒，不喜歡奴家這種胭脂氣的風(fēng)塵中人打擾，三位爺請自行觀賞，奴家就在此處等著三位爺?！?p>　　龍啟三人見狀，也沒答話，自顧自地走進(jìn)雅文軒中。

　　雅文軒與前兩處不同，屋中裝飾古色古香，幾位身著長衫的人在屋中肆意飲酒，口中盡是些“之乎者也”的文詞，眾人中間，一個碑狀的光團(tuán)散發(fā)著柔和的黃光，光團(tuán)之中，一個披頭散發(fā)，留有整潔胡須的中年男子倚在美人兒的大腿根上，美滋滋地吃著葡萄。

　　“這……竟是遠(yuǎn)古大能的遺傳之地！”萬刃鋒心中大驚，“這光團(tuán)中的人影活靈活現(xiàn)，顯然是產(chǎn)生了自己的意識，遠(yuǎn)古至今不知過了多少紀(jì)元，看起來竟還能如此清晰，想必生前也定是不亞于食為天的大能之人啊……”

　　想到這里，龍啟口中輕輕呢喃了一句“臥槽”，在雅文軒門口觀望起來。

　　這時，一身著長衫的青年醉意朦朧地站起身來，拿著酒壇走到光團(tuán)前邊，搖搖晃晃地作了個揖，顯然是學(xué)著光團(tuán)中的人影，盡顯做作之態(tài)。

　　“一根黃瓜，兩碗稀酒，三顆茴香豆。”青年男子口中噴吐著酒氣，緩緩道來。

　　“好！”與男子同坐的幾位年齡相仿之人，高聲說道，“黃瓜，稀酒，茴香豆，三者本是毫不相干的事物，在兄弟口中卻如渾然天成一般自然，好詩！好詩！”

　　男子聽了同行之人的一片叫好聲，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自豪的神色，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噤聲，繼續(xù)說道，“三生稽首，兩世凝眸，一夜銅雀樓。”

　　“妙哉！妙哉！”鄰座的一名年齡稍長的人緩緩站起身來，急切地拍著巴掌，“前半首寫今，后半首寫古，借用古時豪杰銅雀樓的典故，將古今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不禁讓老夫心生蕩漾，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p>　　“哪里哪里，前輩謬贊了。”青年人急忙回了個禮，只是語氣與內(nèi)容有些不搭。

　　回了禮后，青年人有些急切地看了看眼前的光團(tuán)，卻見光團(tuán)中的男子依舊自顧自地吃著葡萄，并未理會。

　　“哈哈！”青年人自嘲地笑了一聲，“小生才學(xué)尚淺，得不到靈碑的認(rèn)同??！”

　　雅文軒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內(nèi)容不盡相同，皆是些“不輸當(dāng)世之人”之類的逢迎。

　　青年做作得恰到好處，見氣氛慢慢有些衰落之勢，也學(xué)著光團(tuán)中男子的樣子走回座位之中，一下子靠在倒酒的清倌人身上，臉上不著痕跡之處有些暗爽的神色。

　　“咳咳！”看到這里，龍啟在門口大聲咳嗽兩聲，大刀闊斧地走進(jìn)雅文軒中，徑直走到光團(tuán)處。

　　“哎！兄弟！你這是何意！”唐丙急忙跟上龍啟，不解地問道。

　　見龍啟一臉自信的神色，唐丙眼中的疑惑緩緩變成震驚，“兄弟……你還有……作詩的才華？”

　　“那是！臥槽！”龍啟大聲笑道，“若說作詩，老子三歲便能做出讓天下讀書人都慚愧的詩句！臥槽！”

　　“臥槽！”唐丙大驚道，“原來兄弟還是一介文人！”

　　雅文軒內(nèi)，眾人見這三人盡是武夫的裝束，臉上滿是鄙夷的神色。

　　“大言不慚！”一青年怒罵道，“幾個武夫不在春滿園中品嘗下等的貨色，來我雅文軒作甚！”

　　龍啟輕輕瞥了青年一眼，眼神無意中透露出些許凌厲之色，青年被這凌厲的目光嚇出一身冷汗，訕訕坐了下來，口中低聲嘀咕著“有傷風(fēng)化”云云。

　　龍啟并未將這青年放在心上，雙臂向后仰去，斗氣悄然運(yùn)轉(zhuǎn)，吹得頭發(fā)“無風(fēng)”自動，緩緩開口。

　　“大明湖，明湖大。”龍啟緩緩道來。

　　場面一片寧靜，再無剛才熱鬧的氛圍，眾人自顧自地喝著酒，對龍啟不予理會。

　　見有些冷場，唐丙急忙哈哈了兩聲，拍了拍手，大聲贊美道，“好詩??！這……這大明湖……特點(diǎn)便是大！這個“大”字充分體現(xiàn)了大明湖……呃……一望無垠！對，一望無垠的特點(diǎn)！兄弟高才，高才！”

　　龍啟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唐丙，遞給唐丙一個滿意的眼神，繼續(xù)背道。

　　“大明湖里有荷花?！?p>　　“好一個大明湖里有荷花！呃……荷花……又稱芙蓉……從表意上看頗有寫意之風(fēng)……呃……深層盡顯出淤泥而不染的博大胸襟??！”唐丙腹中除了肥油便是那百節(jié)蟲，早時稍微有些書墨，也早已隨著五谷輪回排出體外，唐丙嘴角有些抽搐，慌忙地思索著贊美的詞匯。

　　“荷花上面有蛤蟆?！饼垎⒗^續(xù)作詩，臉上一片陶醉的神情，顯然對唐丙的贊美之詞無比受用。

　　“這……這蛤蟆……太生動了！此處用的是水墨畫常用的留白啊！”唐丙有些尷尬地繼續(xù)吹捧，雅文軒眾人一片噓聲。

　　“一戳一蹦噠?！饼垎⒕従彵惩辏谥型鲁鲆豢跐釟鈦?，臉上滿是回味無窮的神色。

　　“這……呃……這場景，臥槽！沒誰了，臥槽！太美了，臥槽！臥槽！”唐丙口中無詞，只能連用了兩個“臥槽”體現(xiàn)自己對這首詩的欣賞。

　　龍啟回味良久，才從自己營造的絕美意境中緩緩走了出來，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神奇的光團(tuán)。

　　光團(tuán)中，那長須男子緩緩放入口中一粒葡萄，葡萄入口后，男子臉上神情有些凝重，咀嚼片刻，舌頭從口中送出一顆葡萄籽來，眼睛看了龍啟一眼，“噗”地一聲將葡萄籽吐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連靈碑都對你無比鄙夷！”一青年哈哈大笑道。

　　萬刃鋒和龍啟的身體還不是很熟悉，有些細(xì)微的動作還做不出來，只是此時龍啟的眼角，卻不著痕跡地抽動了幾下。

　　“低俗！低俗！低俗！”剛才夸獎青年的中年男子緩緩站起身來，怒道，“頂葉紙虎嘯山林！”

　　“哈哈！先生高才！”另一青年站起身來，一邊拍著巴掌，一邊贊美道，“這紙老虎頭頂了片綠葉，便以為自己是叢林之王了！簡直是笑話！先生的對聯(lián)明言暗喻、一語雙關(guān)，如此才華，晚輩是無論如何都學(xué)不會啊……”

　　說完，青年還挑釁地看了一眼龍啟，有些驕傲地站在中年人身側(cè)。

　　“臥槽泥馬勒戈壁！”龍啟不恨中年人第一個站出來罵自己，只看這青年人趨炎附勢的小人模樣，大怒道，“你這人是剛剛吃過屎嗎！”

　　“咳！咳！咳！”龍啟的話剛說完，幾聲痛苦的咳嗽聲就從雅文軒一角傳來，全場眾人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卻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嗆了幾口酒，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手顫抖地指著龍啟，聲音無比震撼。

　　“老師，您這是……”中年男子見老者起身，也顧不得羞辱龍啟，慌忙跑到老者身邊，恭敬地扶著老者。

　　“這……這么工整的下聯(lián)……你這小子開口便得？”老者并未理會中年男子，顫顫巍巍地說道，臉上出現(xiàn)些激動的潮紅，“頂葉紙虎嘯山林，臥槽泥馬勒戈壁……妙哉，妙哉！上聯(lián)青山，下聯(lián)荒漠，氣勢上更勝一籌，紙虎對泥馬，更是來源生活卻高于生活……”

　　老者哈哈大笑了幾聲，眼角流出些晶瑩的淚珠，“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說罷，老者身體一栽，倒在地上。

　　龍啟從未想過會發(fā)生如此情況，慌忙走到老者身邊，用手指探了探老者的鼻息。

　　老者鼻息輕輕傳出，帶著些許酒氣，臉上一片滿足的神情。

　　“原來只是喝多睡著了……”龍啟緩緩地吐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