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者

　　在無邊無際，數(shù)以億計的位面當(dāng)中，有著這么一個位面。

　　這個位面本身是一塊巨大的平面，以無邊的大洋為底，中央是一片廣袤的大陸。大陸上的智慧種族以龍為信仰，故名龍神大陸。紀(jì)年的歷法，也被稱作龍神歷。

　　龍神歷10012年冬

　　龍神大陸西北部亞海帝國晨鑫城

　　晨鑫城位于亞海帝國南方邊境線，出了城便是異族。但有幸于近些年邊境和平，晨鑫城得以發(fā)展，少了軍隊的鐵與血，卻多了市井的繁華和熱鬧。

　　希望醫(yī)堂，位于晨鑫城的東邊大街上，整體建筑粉刷的雪白，宛如鶴立雞群一般在一眾商鋪之間，招徠著四方尋醫(yī)問藥之人。

　　這家醫(yī)堂已有數(shù)百年的歷史了，放在整個晨鑫城中，也是極有名氣?，F(xiàn)今的醫(yī)堂堂主，同時是坐堂醫(yī)生之一的，名叫約翰·楊。楊氏家族世代行醫(yī)，約翰現(xiàn)年四十一歲，是從父輩手里接過的這個位置。他和妻子嘉惠一起把醫(yī)堂經(jīng)營的有聲有色。

　　嘉惠并不是亞海帝國人氏，而是來自遙遠(yuǎn)的遠(yuǎn)東地區(qū)，有著黑色的頭發(fā)和眸色。她與約翰因醫(yī)術(shù)而結(jié)識，相知相戀相愛。嘉惠所帶來的東方醫(yī)術(shù)，也為醫(yī)堂的發(fā)展做出了貢獻。

　　醫(yī)者仁心，夫妻倆醫(yī)術(shù)扎實，加之樂善好施，助人為先，深受病患愛戴，所以醫(yī)堂的生意一直不錯。

　　這天，醫(yī)堂里仍舊忙碌，約翰因臨時缺一味藥材，只能出門采買。

　　“親愛的，堂里來的病人你先招呼一下。”約翰緊了緊頭上戴著的水獺帽子，推開了門，剛邁出去一步，又回過頭來道，“鮑勃，鮑勃，你過來一下?！?p>　　堂子的深處，跑來一個男孩兒，也是黑色的頭發(fā)，不過卻有一雙褐色的眼睛，一米五左右的個子。

　　“什么事，爸爸?！?p>　　他是約翰的獨生兒子，今年十二歲。

　　“爸爸出門有點事，你幫爸爸把那盆羅雷草給碾碎好嗎?！?p>　　“好的，沒問題?！?p>　　約翰用帶著手套的雙手在小鮑勃紅撲撲的臉蛋上捏了捏，“我走了，寶貝?！?p>　　“再見，爸爸?！?p>　　鮑勃乖巧的來到碾槽旁邊，抓起一把羅雷草放入槽中，然后擂起袖子，熟練的磨著，速度很快。

　　他從小就在醫(yī)堂中幫忙，耳濡目染之下，對醫(yī)道知識也是了解頗深。

　　寒冬臘月，吹氣成霧，一陣陣寒風(fēng)從窗啊、門啊的縫隙中滲透進來，里邊前來看病的病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但是鮑勃卻不怕冷，袖子擂得高高的，小手緊捏著碾子前后來回，皮膚顏色紅潤，似乎還怡然自得。

　　“這孩子。”

　　嘉惠卻是心疼兒子，她處理完一個病人之后，便匆匆拿了一件外衣給兒子披上，并將他的手捂了捂。

　　“媽，我不怕冷?！滨U勃無所謂的笑笑，將手抽出來繼續(xù)工作，額頭甚至滲出了點點的汗珠。

　　嘉惠頗感無奈，這孩子從小體質(zhì)就異于常人，夏不懼熱，冬不畏冷，連尋常的風(fēng)寒感冒都未曾有過，身子就如鐵打的一般。

　　“那你自己注意一些啊，這里咳嗽的病人很多，小心不要被傳染了。”

　　醫(yī)堂里病人來來回回有好些，只有幾個伙計也招呼不過來，嘉惠也繼續(xù)去接診了。

　　鮑勃嚇哧嚇哧的磨著，大盆的羅雷草半小時左右便磨完了，他便拿來另外一種草藥，繼續(xù)碾磨。

　　他的性子與別的孩子不同，在最好玩的年紀(jì)，他反而能夠靜得下來，配合著父母的工作。

　　就在他快要磨完另外一盆的時候，嘩啦一聲，門被推開了，凜冽的寒風(fēng)頓時不留情面的灌了進來。

　　阿嚏~阿嚏~阿嚏。

　　醫(yī)堂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噴嚏聲，仿佛是對這寒風(fēng)的抗議。

　　“爸爸，您回來啦?！?p>　　鮑勃扔下碾子，跑到門口，卻見約翰背上似乎多了一個人。那人頭低垂著，趴在約翰背上一動不動。

　　“親愛的快來。跟我一起扶一下?！奔s翰語氣中透露著焦急，嘉惠忙扔下手中的活跑上前來。

　　約翰艱難的放下一個大高個老頭，他已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但這老頭比他還要高一整個頭，整個人皮膚晦暗，雙目緊閉。

　　不止嘉惠，有些高大的病人也過來幫忙，幫忙一起把這大高個扶到堂里留置的木床上。

　　“這人是凍暈過去了，鮑勃，你給澡盆放好熱水。小余，你去拿火盆和被褥來?！奔s翰從容不迫的指揮著。

　　小余是店里的伙計，應(yīng)聲去了。

　　“我去準(zhǔn)備艾灸?！?p>　　嘉惠輕輕的把了一下老頭的脈搏后，隨即邁開了腳步。

　　約翰打量著眼前的老頭，這是他在街邊遇到的，當(dāng)時就穿著一身破衣服，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他高度懷疑是寒冷所迫，本著救人一命的心態(tài)，便急急忙忙的將其背回來了。

　　老頭面相七十歲左右，極其蒼老，皺紋深邃，花白的胡子有一尺來長，上邊還粘連著污穢之物。身上現(xiàn)在披著約翰的皮衣，里邊是原來的破爛衣服，鞋子也只有一只，掛在干瘦的腳掌上。

　　小余一手端著小火盆，一手提著被褥出來了。

　　約翰命他將火盆置于木床尾端，一把將被褥抓過。

　　“這邊交給我們，你馬上去煎藥，煎一碗驅(qū)寒的湯藥。”

　　“好?！毙∮鄳?yīng)聲去了。

　　約翰用被褥將老頭裹好了，嘉惠早已取出艾草條。

　　她脫下老頭的鞋子，把腳底擦拭干凈，艾草條一頭燒得火紅，猛然往足底涌泉穴一按。

　　就像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一樣，老頭猛的一個激靈，臉色似乎好看了一些。

　　嘉惠如法炮制，足足灸了十?dāng)?shù)下之多。老頭的臉色慢慢從青到紅，干癟的肌肉好像也飽滿了一些。

　　呼！

　　嘉惠長出一口氣。

　　約翰贊嘆道：“親愛的，你這艾灸之術(shù)真是厲害，可惜我一直學(xué)不會?！?p>　　“水好了！”

　　堂后邊傳來小鮑勃的聲音，約翰再與別人一起合作，將老頭扶到后院，解除了衣物，泡到熱水之中。

　　嘉惠又取來一些性味屬陽的草藥，扔入盆中。

　　“前邊事情還很多，我要過去了。你來看著他?！奔s翰囑咐鮑勃道，“他醒了之后，便拿我的一件衣服與他。另外，小余等會應(yīng)該會把湯藥送來，給這位大爺喝了?！?p>　　鮑勃點點頭，便拿張小板凳坐在大盆旁邊。

　　“這個老爺爺，怎么身上這么臟啊。”

　　善良的小鮑勃不忍心見他污垢纏身，去拿了毛巾過來，小心給他擦拭。從背上開始，一直擦到胸前。

　　唔~~

　　老頭突然發(fā)出一陣呻吟聲，睜開了眼睛，嚇了鮑勃一跳。

　　“老爺爺，您，您醒了啊?！?p>　　鮑勃手里攥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頭并不答話，左右張望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也不說話，竟然就這么閉上了眼睛，悠閑的泡起了澡。

　　“老爺爺，老爺爺？”

　　鮑勃舉起毛巾在他眼睛前邊晃了晃，“您是，真的，醒了嗎？”

　　老頭慢悠悠睜開了眼睛，他的藍(lán)色眼球雖然很渾濁，但眼底卻閃爍著精光，微微開口道：“小朋友，剛剛是你替我擦的身子？”

　　很奇怪，他的聲音并不蒼老，反而有一種中氣十足的感覺。

　　鮑勃點點頭，老頭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我剛剛還沒擦完，您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給您再把胡子清理干凈?！?p>　　老頭微微頷首，鮑勃取來小刷子，把胡子、頭發(fā)上的污垢都刷掉，又去取了干凈的衣服過來。老頭毫不客氣，拿過來就穿。

　　果然人靠衣裝，原來邋里邋遢的糟老頭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之后精神了很多。除了衣服手腳位置稍微短了一截外，這身素凈很符合他的氣質(zhì)。

　　“誒，您醒啦?！?p>　　小余端著剛熬好的湯藥過來，“這是我們堂主給您配的驅(qū)寒靈，您趁熱喝吧。”

　　“拿來。”老頭伸出一張大手，坐在那邊一動不動。

　　小余眼角跳動了一下。

　　糟老頭子，不是我們堂主，你早就死了，拽什么拽。

　　小余暗暗腹誹之際，上前兩步把湯藥送到他的手里。

　　咕嚕咕嚕。

　　老頭竟然毫不畏懼湯藥的滾燙，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不錯。”

　　老頭將碗輕輕拋給小余，小余忙不迭接過。

　　這糟老頭，倒是個鐵打的胃腸，吹都不吹就喝完了。

　　小余嘖嘖稱奇，拿著碗又回前邊去了。

　　“老爺爺老爺爺，您叫什么名字??？怎么會凍暈在路邊??？”鮑勃湊到老頭身邊，好奇的問道。

　　老頭用眼角瞥了鮑勃一眼，嘴巴一閉跟用線縫住一樣，一言不發(fā)，就這么干坐著。任鮑勃怎么問，就是不說，反而閉上眼睛，閉目養(yǎng)神。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從醫(yī)堂前邊傳來哄笑之聲。

　　鮑勃見問不出什么，被笑聲吸引，又小碎步跑到了醫(yī)堂前廳里邊。

　　此時的醫(yī)堂里有一個渾身花花綠綠的小年輕在，臉上身上沾有一些黃黃的臟東西。他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名字沒人知道，大家都叫他阿K。

　　“阿K，你是不是又被人打了啊~”

　　“看他的樣子，肯定是偷東西被人抓住了吧?！?p>　　“哈哈哈，看他的臉上黃黃的東西，是不是被人扔了狗屎啊?！?p>　　在場的病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調(diào)侃著，阿K剛一進來，便遭惡語相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惡狠狠的道：“老子警告你們不要亂放屁！老子這次只是不小心摔倒，過來買點藥而已。再讓老子聽到剛才的話，信不信老子告你們誹謗！”

　　“喲喲喲，還要告我們?！?p>　　一個不怕事兒的小個子病人靠上來道，“告告告，去告去。你出得起那訴訟費嘛?！?p>　　“就是，他哪來的錢啊?！?p>　　“估計又是指著約翰醫(yī)生好心，來乞討一些藥物?！?p>　　病人們小聲議論著，約翰眼神復(fù)雜的看著阿K，吩咐小余去取點傷藥。

　　小余嘴里碎碎念著，不情愿的打開了藥箱子。

　　在場的病人說的話漸漸難聽了起來，小個子也對著阿K指指點點。

　　“老子有錢！老子告訴你們，老子這次帶著錢來的！！”

　　阿K受不了這氛圍，臉漲得通紅，“你們一個一個的，不要血口噴人?！?p>　　這時候約翰拿著傷藥過來，遞到他手里說道：“好了好了，這是您的藥，請慢走吧?！?p>　　“約翰醫(yī)生，請相信我，我有錢的！”

　　阿K顫抖著手，從衣服里邊摸出幾個臟兮兮的銀幣，“這些，這些應(yīng)該夠把我之前幾次的藥錢還清了吧?！?p>　　在大陸上的幾個國家中，金幣、銀幣、銅幣為三種通用貨幣，一枚金幣等于一百枚銀幣，等于一萬枚銅幣。一枚金幣大約足夠一戶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

　　約翰并沒有接過錢，而是把藥塞到他的手里，耐心說道：“我不要錢。你這些錢想必來的也不容易，就留著，給自己買一身好一點的衣服?！?p>　　約翰的話本是好意，但聽到阿K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

　　“好，好，好。連你也看不起老子是吧！”

　　阿K把藥材往地上一扔，猛的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往上方擊發(fā)了一下。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天花板震動，灰塵淑淑的往下落。

　　“是槍！這小混混不知從哪里搞到了一把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