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報父仇，我殺死了趙寒山。”
“那你來找老朽是為何？打敗了天下第一的趙寒山，還不滿足嗎？”
李飛雪神情自若，輕輕撫琴。
“先生不要誤會，我不是趙寒山那種嗜殺之人?！?p> “哦？”
“請先生教我真正的御劍之術(shù)！”
鄭忘書跪地，磕頭。
琴音連綿不絕，李飛雪手指飛舞，一支古曲，抑揚頓挫如高山流水。
“天下第一也需要向老朽請教嗎？”
連續(xù)三個響頭，鄭忘書咬著嘴唇：“請先生教我御劍之術(shù)?！?p> “蕭云英臨行前，在老朽屋前喝了很多酒，可是沒有進屋，他沒有開口求老朽助他，第二天便率領(lǐng)大軍北上了。他這個人啊，一輩子施人恩惠，卻不求任何回報。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會死在北伐的路上，可還是去了。
蕭云英于老朽有恩，他不說，老朽不能不報。
可老朽這把老骨頭已經(jīng)動不了了。老朽可以教你御劍之術(shù)，但是，你要幫老朽一個忙，去往北境，助他一臂之力?！?p> “我答應(yīng)。”
鄭忘書毅然決然地說。
李飛雪雙手按住琴弦，房里變得極其安靜。
“御劍之術(shù)，重意重靈，老朽只示范一次?！?p> 只見李飛雪氣走全身，身后案牘上一只銀針嗖地一聲飛出窗外，直奔北方而去。
李飛雪打坐在地，雙手放在腿上，頭緩緩落下，嘴里輕輕地說到：“去吧，老朽，謝謝了?！?p> 一代御劍宗師，歸寂。
那支普普通通的銀針，一路向北三千里，直直逼向鮮卑四皇子的大營，穿透了慕容玄恭的額頭！
這，便是李飛雪的手段。
鄭忘書拜過李飛雪遺體，退出門外，準備北上。
雖然地藏菩薩說他學會御劍之術(shù)之后要往南走，但答應(yīng)了李飛雪，還是決定履行承諾，同時他也想看看蕭云英是什么樣的人，可以讓李飛雪這種人都為他心甘情愿地賣命。
出來遇到那使劍的大漢，那大漢說到：“剛剛謝謝先生了，若不是先生，現(xiàn)在我怕是已經(jīng)被切成幾段了。”
“舉手之勞而已，況且李飛雪并未想殺你。”
“李飛雪？你說那老琴師就是天下第二的李飛雪？”
“是的，不過他已經(jīng)死了，你們?nèi)グ阉窳税??！?p> 大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李飛雪被這個乞丐模樣的人殺掉了，那他到底是何人？是敵是友？
“你家王爺去往何處抗擊鮮卑人了？”
大漢警覺，吼到：“你想干嘛，如果你想殺王爺，老子哪怕拼上這條命也要阻止你！”
鄭忘書笑了笑：“我去幫他，你不是讓我去幫他嗎？”
大漢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到：“好好好，王爺已經(jīng)率軍前往幽州了，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交戰(zhàn)了?！?p> 鄭忘書跨出大門，回頭，一指劍氣將府中池塘分割兩半，池水久久不能愈合。
“這一劍，算是教你的?？茨隳茴I(lǐng)悟多少了?！?p> 說罷，鄭忘書一躍向北，留下大漢呆呆地看著府中池塘。
越往北走，逃避戰(zhàn)亂的流民越多。
此時，幽州以北已是流血漂櫓。慕容宣英因為四子玄恭被銀針誅殺極為惱怒，帶二十萬鐵騎南下，誓破廣陵，用蕭氏王族的血祭奠大燕的謀圣。
燕云十六州僅剩涿州，莫州，瀛州還在南朝控制之下。
大燕國主慕容宣英和南朝親王蕭云英都集結(jié)重兵于幽州。雙方都明白，拿下幽州這最后一座堅城，剩下的三州之地不過旦夕之間即可拿下。
如果丟了十六州，鮮卑蠻人可以一舉長驅(qū)直下，直奔廣陵城。
營帳之中的蕭云英很明白這一點，他半躺在床上，心力憔悴：可惜我朝大將軍魏鴦已死，國內(nèi)竟然無一人可擔任兵馬大元帥，而他自己也是時日無多。
每每想到此，蕭云英便扼腕嘆息，舉國上下奢靡之風，重文輕武，只求偏安一隅，自己多次勸慰皇兄得到的竟然是寬慰和千金美酒。
“報，鮮卑大軍又在攻城了?！?p> 蕭云英咳嗽幾聲，艱難起身說到：“再堅持三日，陸尚率領(lǐng)的五千輕騎應(yīng)該就會繞過新州進入敵后，斷其糧道。薊州昨日已經(jīng)被蕭啟收復(fù)。三日之后，我們便可三路圍攻，將慕容宣英大軍困死在媯，檀，順三州。”
“如你這般，待慕容宣英往新州撤退，陸尚區(qū)區(qū)五千兵馬，又是孤軍。怕是全軍覆沒了吧?！?p> 門外進來一人，破衣爛衫，又消瘦了幾分，正是鄭忘書。
營下軍士拔劍指向鄭忘書。
“大膽，你是何人，膽敢對王爺指手畫腳！”
未等鄭忘書開口，蕭云英擺手示意將士們退下。
“敢問先生何人?”
鄭忘書并不答他，說到：“你就放棄陸尚和五千輕騎了嗎？”
蕭云英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如果在幽州繼續(xù)僵持下去，損失的就不僅僅是這五千輕騎了。我們這里每一個人都深知繞新州取糧道的危險，可他們每一個人都愿意去。這便是南朝將士們的風骨?！?p> “我聽聞，慕容玄恭死了？”
“是，被飛針釘殺，不知何人所為?！?p> “被你府上的老琴師所殺。他為報答你的恩情，用最后的力氣，飛針千里，助你殺了那由武入謀的鮮卑天才?！?p> “他，死了？”蕭云英心中悲戚難當，自言自語說到：“他自困我府中二十年，我沒問過他的名字，只知道江湖上少了一位叫李飛雪的高人。二十年，我都沒解開他的心結(jié)，也沒能讓他走出那間小屋。不過是給了他幾碗飯吃，算得了什么恩情啊，值得他用命來報答?！?p> “不是你們軍人才有風骨，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氣節(jié)。李飛雪用命報了你的一飯之恩，我也應(yīng)了他前來助你。幽州之敵，我替你退去，也保存了陸尚與那五千輕騎的性命?！?p> “本王替南朝百姓，謝過先生。”
“要謝就謝你的死士們吧。沒有冰心草的你，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吧。那時你的死士在東海想搶奪我手中的冰心草，因我而死。我有我要救的人，冰心草不能給你，但終究對你還是有些歉意，這一仗，算是我還你的。”
鄭忘書躍上幽州城頭，滿眼都是五十年前那手握悲鳴的劍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