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直到月上中天,賀舒寧等人這才由燕家人親自送回客院休息。
燕懷煜席間試探著提出的讓自己妻子去玉虛山道謝的事兒,姬永安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們玉虛門雖然少與外人來往,但對自己人卻一向十分親切,莫說燕南逍此時還在玉虛山,就是那些已經(jīng)下山多年的他們師祖的弟子,玉虛門也沒有直接就把他們當成外人對待。
如果有人上門求幫助,且所求并不是與玉虛門門規(guī)相悖的事兒,他們的師祖大人基本都會伸手幫上幾分。
那些“無關人等不得擅入”之類的規(guī)矩,針對的也從來都是那些跟玉虛門沒有任何瓜葛的人。
女眷那邊,穆卿云和賀舒寧表現(xiàn)的比姬永安還要更加熱情一點。
兩人一個是門主的外甥女,一個是前門主養(yǎng)大的半個土生土長的玉虛山人,比起只是上山避難兼學藝的姬永安,她們對玉虛門的歸屬感毫無疑問要更強一些。
兩人不僅同意了文氏去玉虛山,而且還非常熱情地邀請燕家姐妹一同前往。
燕家姐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文氏卻仿佛是瞌睡的時候碰到了給自己遞枕頭的人。
她和燕懷煜最期待的毫無疑問就是她們母女三人同上玉虛山,因為唯有如此,她們才不會在接下來的大戰(zhàn)里,成為燕懷煜的軟肋和累贅。
在那樣一個堪稱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她們的安全能夠最大限度得到保證。
雖然她們免不了會擔憂燕懷煜,但比起讓燕懷煜牽腸掛肚的上戰(zhàn)場,文氏還是更愿意自己遙遙思念著丈夫。
最難開口的事情因為對方的主動相邀而變得順理成章,燕懷煜高興之余卻難免心生不舍。
戰(zhàn)場是個瞬息萬變、極其危險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活到最后的幸運兒之一。
如果不能,那他和文氏、燕婉、燕嫻、燕南逍,此生怕是就再會無期了。
他不怕馬革裹尸,但是他卻放不下自己的至親至愛。
文氏心里的不舍比燕懷煜還要多上好多倍,她甚至生出了只讓兩個女兒跟著燕南逍回去玉虛山的沖動。
還是燕懷煜把道理掰開揉碎了好一頓勸說,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無父無母孤兒”的文氏這才含著眼淚,勉強答應了自己的丈夫“顧全大局”。
“師姐,我可能很快就會下山了。”夜色沉沉,客院的屋頂上卻坐了兩個無心睡眠的人。姬永安手里提著酒葫蘆,身上卻沒有半絲酒氣。
穆卿云仰面躺在屋頂上,眼睛一眨一??粗^頂?shù)蔫残强?,“回去幫你爹征討四方??p> 姬永安“嗯”了一聲,“我要是繼續(xù)躲清靜,我娘就要被我爹的妾室們逼得沒有立足之處了?!?p> 當年的事情之后,他娘吳氏就對他爹生出了怨懟和隔閡,雖然他爹一如既往的尊敬正室,但他爹的那些小妾卻沒少借著家主與主母面和心不和的機會興風作浪。
再加上他還有三個十歲以上的庶出弟弟,這三人隨便拎出一個,跟在他爹身邊的時間都遠遠超過他這個身為世子的嫡長子。
如果他再給這三人幾年時間,那他們怕是就要先他一步立下功勛了。
這是姬永安最不想看到的。
他雖然是個心懷天下萬民,立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有著遠大抱負的人,但同時他也是個有孝心的好兒子。
無論是曾經(jīng)與他娘吳氏一起留京為質(zhì)的那些年,還是他上了玉虛山之后的那些年,他娘吳氏都一直在竭盡所能的為他遮風擋雨。
身為人子,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罷了,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他娘處境艱難,他當然就不能再繼續(xù)清清靜靜的留在玉虛山上。
穆卿云前世也有一對殫精竭慮為她鋪路、為她遮風擋雨的優(yōu)質(zhì)父母,所以她很能理解姬永安對吳氏的深深孺慕之情。
奪過姬永安手里的酒葫蘆,穆卿云咕咚咕咚猛灌幾口,“所以呢?你準備拋下我們獨自走上另一條路?”
姬永安手一抖,好一會兒他才鼓足勇氣回望穆卿云,“如果、如果我說,我想帶你一起走...”
穆卿云眸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只是那抹欣慰之色轉(zhuǎn)瞬即逝,姬永安都還沒有看到呢,穆卿云就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
姬永安:......啥情況?他說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嗎?
見他一臉迷茫,穆卿云一邊擦著笑出的眼淚一邊對姬永安道:“這話你可千萬別在師祖面前說?!?p> 姬永安一愣。
穆卿云解釋道:“當初賀八她爹就是用這話拐走的賀八她娘?!?p> 姬永安:......
難怪他家?guī)熥妫惶崞鹳R八她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來賀八她爹當年拐走了人家的掌上明珠。
呃,跑題了...
他現(xiàn)在的重點不該是探究前輩的“豐功偉績”,而是應該思考怎么把自家大師姐給拐帶回去。
他略微靠近一點兒,“那...師姐你愿意被我拐帶嗎?”
穆卿云一時語凝,她靜靜看著姬永安,“我覺得你對我可能不太了解?!?p> 姬永安一怔,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穆卿云其人,怎么穆卿云卻說自己對她不太了解?
穆卿云靜靜看著這個喜歡了自己很久的大男孩兒,“你知道我與一般女子不同,絕不會把自己束縛在深宅大院之內(nèi),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實還有一點也跟一般女子不同?那就是我絕對不會允許我的男人還有其他女人?!?p> 姬永安愣住了。
雖然他身邊不乏一夫一妻的下人、屬下,但作為鐘鳴鼎食、錦繡膏粱之家出來的貴族子弟,姬永安還真就沒把一夫一妻多妾的事情當回事兒。
即使他娘吳氏沒少吃小妾庶子的苦頭,姬永安想到的解決辦法也不是從根源上消滅小妾庶子,而是像過去的無數(shù)人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去跟小妾庶子們你爭我奪的比拼實力、比拼心機。
倒不是說姬永安認為“一夫一妻多妾制”不可動搖,而是他的生長環(huán)境限制了他的想象能力,他壓根兒就沒想過有錢有權人家的女眷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丈夫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