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早到,中年危機
做完P(guān)PT的時候,已經(jīng)11點58分,離DW公司當(dāng)天下班打卡最后時間還有2分鐘。早已習(xí)慣了這么晚。穆蘭木木地打卡、收拾東西、打開手機小程序叫了一輛車。太晚了,連地鐵都沒有了,也不想深夜坐公交車,她一個人有點害怕。
下了樓,樓下7-11便利店依然燈火通明,只是因為新冠病毒的影響,不像往常一樣熙熙攘攘。她進去看了一圈,雖然餓,但并沒有想吃的東西。
坐上回家的車——這部車開到家也得40分鐘。謹(jǐn)慎的她一如往常打開了定位分享給母親,母親馬上回復(fù)了說“不要著急,媽媽等你”。以前這樣的話只會讓穆蘭反感“為什么我媽的世界只有我,沒有別的”。這次不一樣。少有的人間鮮活、真實、真誠的安慰和關(guān)心,讓穆蘭一直忍著的眼淚,崩了。
臉色黝黑、微微發(fā)福的中年男司機就像木偶一樣開著車。可能在他車上,哭泣的人太多了,他一點都不好奇,只是偷偷從后視鏡瞄了穆蘭兩眼,他確定不過是一個心情不好的姑娘要發(fā)泄一下罷了,于是就全程專心在夜晚的燈流、車流中握著方向盤,沉默地開到屬于他的目的地。
穆蘭看著窗外,捏著紙巾不停擦著鼻涕和眼淚。以前從沒有為工作如此哭過,原來所謂的“中年危機”真的這么快就來了。大不了不干了,大不了跳槽。就算新冠病毒的影響下,找工作非常艱難,也不要猶豫,不要再浪費時間。
穆蘭安慰著自己。為了避免司機尷尬,掩飾自己哭得厲害,她還是掏出了手機,翻了下很久沒看的朋友圈。
刷出一個重磅消息:她母親閨蜜的女兒,比她大兩歲,小時候經(jīng)常一起玩。今天晚上8點半生了二胎,一個小女兒,剛好跟老大湊成了“好”字。就在她被工作折磨到崩潰的時候,別人的生活卻在幸福中前進著。滿篇的點贊,都快溢出屏幕了。
看著可愛的小侄女那皺巴巴紅通通的小丑臉,她本該單純高興的心情,是五味雜陳的,她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母親一定要開始借著這個事情逼婚了,這給穆蘭本身沉重的心情又增添了幾分煩躁。
等到家下車的時候,穆蘭已經(jīng)把那些秀恩愛、秀孩子、秀成功的朋友圈刷遍,同時也哭完了。她很仔細地擦干眼淚,還補了一下粉底,生怕母親看出來什么。
走在寂靜的小區(qū)樓下,一眼望去,只有昏黃的路燈和寂寥的夜宵粥粉小攤,小攤上的粥鍋炒勺里,不時冒出白色的濃煙輕霧,籠罩著夜空,慢慢地消散了。
她所在的“東湖花園”小區(qū),是個有10多年樓齡的老小區(qū)。好在加裝了電梯,不用受爬樓之苦。但是夏天悶熱、冬天陰涼,一到回南天,本來就不光鮮的墻壁還會生出青苔來,冒出一條一條棕黃色的水漬。白色的墻體和淺綠色、彰顯著上個世紀(jì)審美的馬賽克瓷磚,都發(fā)出暗黃氣息,整棟樓都好像時刻罩在陰影里。
穆蘭為了住的舒適一些,把母親接過來的時候,專門從合租房換到了這個小區(qū)的單間。50平方左右,客廳一張床,臥室一張床,再擺上電腦桌、衣柜,幾乎就不剩什么空間,然后就是一個單獨的小廚房、小衛(wèi)生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形的陽臺。
母親在這些日子,把房間收拾得很干凈很舒適,雖然嘮叨是有增無減,圍繞她的婚戀問題展開,周而復(fù)始,但是好在她平時工作忙,母親說著發(fā)現(xiàn)沒有得到回音,也就作罷了。
穆蘭走到502房間的門口,用鑰匙小心翼翼、幾乎不發(fā)出聲音地打開門。幾乎同一時間,她感覺門從里面開了。原來是母親,一直沒有睡著,等著給她開門。
楊花飛蔓天
在500強公司,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跟人生的修煉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