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壯漢踹開了回生堂的門,其中一人怒氣沖沖道:“你們這黑心的醫(yī)館,管事兒的人呢?給老子滾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屋內(nèi)的三人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鐘巧慧,漢子剛才的那一下,險些害的她被門板拍飛。
鐘家辰面色微變,趕忙迎了上來,將自家妹妹護在了身后:“閣下是什么人?為什么來我們醫(yī)館鬧事?”
鐘離昧看了漢子一眼,又朝著門外看去,眸中冷光一閃。
看樣子,便是她做了一件“蠢事”,那些人也還是不打算放過她。
在鐘家辰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她也走上了前去。
壯漢一看到鐘離昧,頓時露出了驚艷的表情。
不過很快,他想是想到了什么,驚艷就變成了憤怒。
瞪了鐘離昧一眼,他怒氣沖沖道:“你是這一家醫(yī)館的東家吧?我告訴你,你們這破醫(yī)館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隨著他的話落下,又是幾個漢子走進了醫(yī)館。
這幾人的手中抬著一個擔(dān)架,擔(dān)架上躺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瘦弱漢子。
漢子的臉色,很不好看,黃中透著白。
明明是大熱的天兒,他的額上卻不停滾落著汗珠。
豆大的汗珠,將整個擔(dān)架都染濕了。
看到這個漢子,鐘家辰面色變了變,鐘巧慧也想明白了什么,她下意識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憂心忡忡。
“我大哥上午的時候從你們這家破醫(yī)館開了幾副藥,回去吃了以后就開始不舒服。你看看,這會兒人已經(jīng)成這個樣子了,你們說,該怎么辦吧?!”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圍觀群眾。
中街是永安城最繁華的街道,如今又臨近飯點,許多人在街上閑逛,所以,圍觀群眾的數(shù)量著實不少。
眼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鐘家辰微微皺了皺眉。
若是再耽擱下去,醫(yī)館好不容易才改變的氣運,怕是就要泡湯了。
想著,他走上前去:“這位病人得的只是普通的胃寒之癥,我給他開的只是一些尋常的藥,不會產(chǎn)生任何毒副作用……”
“放屁!”壯漢啐了一聲:“不會產(chǎn)生任何毒副作用,我大哥怎么變成這幅樣子了?!”
又看向門外的圍觀群眾:“街坊鄰居們,大家快來評評理了??!我大哥在他家醫(yī)館治出了毛病,他們卻賴賬!這么黑心的醫(yī)館,大家以后千萬要小心點兒,最好是看都別看一眼!”
聞言,吃瓜群眾里立馬有人高聲道:“大兄弟,這回生堂的前身乃是鐘益草堂,一個根本就治不好病的黑心醫(yī)館!你們怎么敢來這里治?。俊?p> 壯漢聞言,更加生氣了,瞪向鐘家辰:“我大哥果然是你們害的!我告訴你們,今兒個你不給個說法,這事兒沒完!你們這破醫(yī)館,別想安生地開下去!”
鐘家辰面色沉沉:“閣下說他是因為吃了我們的藥,所以才出了問題,那請問閣下,可有帶著藥渣?”
鐘巧慧原本正六神無主,聽見這話,頓時眼睛一亮:“對!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們的藥有問題,就該拿來藥渣讓我們檢驗!你可別說,你們早就把藥渣給倒了!空口白牙就想將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我們是不會依的!”
壯漢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遭,冷笑一聲:“藥渣是吧?我?guī)砹?!我不但帶來了藥渣,還請來了大夫!咱們當(dāng)場檢驗!”
“若是你們不服氣的話,咱們就去衙門,找官老爺檢驗!”
見壯漢準(zhǔn)備這么齊全,圍觀群眾全都長舒一口氣:“這黑心的醫(yī)館,這一下是賴不掉了!”
“黑心的醫(yī)館,原本就該付出代價!”
鐘家辰面色越發(fā)冷凝。
他接過藥渣,仔細查驗了起來。
越是查驗,他的面色就難看。
藥渣沒有問題,這完全就是他開的藥。
不論是成分還是分量,都對。
這時,人群中擠出來一個兩撇胡子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了一眼鐘家辰手中的藥渣,呵呵笑道:“閣下,這藥渣可有什么問題?”
鐘家辰面色冷凝:“沒有。他是胃寒之癥,我給他開的,也是暖胃的方子,這些藥渣,都是我方子里面用到的藥材,沒有任何問題?!?p> 鐘巧慧神色一松,插著腰瞪向壯漢:“聽到?jīng)]有,藥渣沒有問題,就說明這一副藥沒有問題。他是出了別的毛病,少賴在我們的身上!”
一旁,鐘離昧微微搖了搖頭。
這姑娘,心眼兒是好的,但腦子卻不怎么好使。
她又看了鐘家辰一眼,發(fā)現(xiàn)鐘家辰面色越發(fā)凝重了。
她在心中暗暗點頭。
看來,鐘家辰的危機意識還不錯。
“沒有問題,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兩撇胡冷笑一聲:“他根本不是胃寒,而是胃熱!藥不對癥,便是藥開的再好,也治不了病,還會造成這幅后果!”
鐘家辰蹙眉:“不可能!他分明就是胃寒……”
說話間,他搭上了病人的脈。
正要開口,卻是面色陡然一變:“這……怎么可能?!”
居然,真的是胃熱?!
兩撇胡得意一笑:“看看,我說的不錯吧?”
醫(yī)館外的眾人看到鐘家辰的表情,就知道兩撇胡說的是對的,頓時群情激奮了起來:“病因都沒瞧出來,就給人亂開藥,這不是害人嗎?”
“大家伙兒,把這破醫(yī)館給砸了!”
群情激奮中,眾人早已經(jīng)忘記了,這醫(yī)館原先是姓“鐘”的。
在憤怒的人群后面,兩個男子正一臉懵。
須臾,其中的年輕之人驚訝道:“不可能?。∥易蛉站褪窃谶@里治好病的,而且,那位小大夫給我開的藥,也的確是治好了我的胃病……”
他身旁之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
雖然這中年人穿著便服,但一身的氣質(zhì)卻十分高貴內(nèi)斂。
他搖了搖頭:“元卿啊,你那原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平日里不注意飲食,所以才會反復(fù)。過去的幾年里,你每次看過大夫吃過了藥,不也是說身體輕松了不少嗎?”
說著,他意興闌珊地擺擺手:“走吧,我這毛病啊,還是得去尊都才能治好?!?p> “這……”
裴元卿有些遲疑。
他的身體情況,他太了解了。
這一次的輕松,和過去的輕松,完全不同。
過去每次調(diào)理過后,他雖然也覺得爽利了不少,但總歸還是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但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感覺到那種隱隱的不舒服。
只是,醫(yī)館前的這一出鬧劇,也的確是讓人心中打鼓。
便是他心中相信那位小大夫,可……他實在是沒什么底氣,去勸程叔叔留下來。
想著,他只能嘆息一聲,也要跟著程叔叔往回走。
兩人剛走出去幾步,突然聽到身后傳出了一聲清越好聽的聲音:“這一家醫(yī)館,你們隨便砸,反正我已經(jīng)把你們每個人的樣貌都記下來了。屆時,醫(yī)館的損失,官府會親自上門找你們賠償?shù)?。若家中沒錢的,便坐牢抵債吧?!?p> 平靜好聽的聲音,卻如同有魔力。
躁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冷眼看著眾人慫了,鐘離昧緩緩走上前,在擔(dān)架前站定,淡淡道:“閣下來之前,喝了大量的姜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