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將齊木送到住處，已是凌晨?？待R木悲傷壓抑的狀態(tài)，自己也在自責的情緒中，所以自己也不適合久待，而且?guī)仔r內發(fā)生的這些事情的信息量，已經超過了自己的理解，自己也需要安靜一下，他把齊木安頓好，便準備自己回家了。
齊木坐在沙發(fā)上，眼神沒有了見李松之前的神采，像枯萎的花朵，眼眉低垂地說道：“張傲，等等……”
張傲吃了一驚，齊木的語氣無比鎮(zhèn)定，齊木有個計劃要說。
齊木接著說：“張傲，你還記得嗎，就是在這個沙發(fā)上，你給我注射了藥，幫我和木齊連接。注射的目的我誰都沒有說，包括你。就是在這里，我知道了平行宇宙，知道了M星的處境，隨后下定決心幫助木齊，知道平行宇宙外有另一個自己，我仿佛重生。而現在，木齊死了，仿佛我自己死了一次。生死交替，竟如此自然順暢。正是認識木齊，我內心多了一重責任，明白宇宙任何一個意識都是奢侈的，不管自己多么普通，必須好好活著，因為有可能另一個你，正無比羨慕你的生活，你的命運，視你為希望，希望你好好活著，宇宙之中，兩個自己之中至少有一個要成為另一個的企盼。不珍惜自己活著的機會，便是對兩個生命的褻瀆?！?p> 張傲仍然清晰地記得最開始齊木閃躲的態(tài)度，不久之前急切的求助，在導師那里的絕望崩潰。而現在她居然如此釋懷的講這些話，她仿佛一夜長大，那個天真的丫頭不見了。他不知是喜是悲?？勺约旱膽B(tài)度依然沒有絲毫變化，他應該是被齊木這種瞬息的轉變感染了，他的態(tài)度甚至可以說變得更加深刻：他要繼續(xù)支撐起齊木的意志。堅定地幫助她、彌補她。
講完感性的，齊木忽然把臉轉向張傲，話鋒一轉，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李松為什么會知道我是連接態(tài)？這件事，我連你都沒說過?！?p> 張傲，從見到李松到此刻，內心經歷了世界觀顛覆性地重建，一直沒有恢復平靜，這會剛平靜一些，聽完齊木的話，他如夢初醒，他忽然也意識到這里面很有問題。
他對齊木說：“你懷疑我導師也知道M星的存在，而且有可能導師他也是連接態(tài)？”
齊木搖了搖頭，說道：李松不可能是連接態(tài)，如果是連接態(tài)，隱藏自己都來不及，哪有勇氣去揭露別人？我懷疑，他已經向黑洞發(fā)送過信息了，然后M星給予了回復，這才導致他知道M星，隨之推斷我是連接態(tài)。我們要先搞清楚他這兩天的行程，他到底在我們第一次找完他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p> 張傲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說道：“這是私自代表人類向外星文明建交，被發(fā)現先不說一定被國際公開審判，都不用等審判結束，在之前絕對會名譽掃地。我導師做事嚴謹有底線，而且他視名譽為性命，這我是知道的，絕不可能……”
說到這里，他卡住了。他忽然回想起，之前自己當學生時，老師對于破解強核力的執(zhí)著，而自己一向認為破解強核力是逆天而行。這一點上，兩人觀點并不一致，忽然他覺得自己沒那么了解導師。想到這里，他沒什么信心了，也許齊木是對的，導師為了獲得他一生夢寐以求的宇宙大統(tǒng)一理論的唯一解，鋌而走險，不再顧忌那么多。
張傲把這些都告訴了齊木，齊木沉默不語。張傲此刻慌了，導師不值得信任，自己暫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擠出一句：“即便如此，技術上依然有困難，怎會一天之內就解決了？”
齊木此刻反而比較冷靜，說道：“如果是已經向黑洞發(fā)射過信息，那么儀器一定會留下操作記錄吧，我們銀行系統(tǒng)就沒有人能夠隱藏操作，你在雄安實驗室有沒有比較熟的朋友，讓他幫忙核實下操作記錄之類的?！?p> 張傲聽完，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葉淺。
這個人也是李松的學生，雖然比張傲大很多屆，但也算是同門。曾和張傲一起在李松的絕密項目：“氫離子裂變”中共事過?，F在葉淺在雄安實驗室主管核物理運用。葉淺一向很崇拜李松，她很關心李松的一切，甚至管的有點多，包括一些私事，但是李松卻對她不怎么上心。
如果這件事有人知道什么，這個人一定是葉淺。
張傲對齊木說：“我想到一個人，明天悄悄去一趟雄安實驗室，調查一下?！?p> 齊木點頭，說：“我明天回家一趟，看看我媽。我等你消息?！?p> 張傲又想到齊木未曾見到爸爸最后一面，也沒第一時間陪在媽媽身邊，仍為她痛心。他安慰了幾句便獨自回家了。張傲顧不上太多休息，第二天一早，張傲便動身去了雄安，他沒有約葉淺，他想突然襲擊，不讓葉淺有什么準備，更容易套一些話。
張傲在雄安待過一年的時間，他對這里的同事都比較熟，他的到來，大家都以為是替李松來做什么，并沒有任何意外。他直接走到了葉淺辦公室的外面，敲了敲門，葉淺在里面，葉淺看到張傲過來，非常驚訝，說：“張傲，我正要找你?！?p> 張傲也吃一驚，問：“怎么回事？”
葉淺說：“你先回答我，你來是不是因為李老師的事情?！?p> 張傲聽完，心里確定了大半，導師一定做了什么。
張傲點頭，說道：“我不確定導師是不是操作過大型太空設備。你能幫我看看嗎？”
葉淺說：“設備確實有些問題。今天我們例行復查設備資源存儲狀態(tài)時，發(fā)現獬豸1號上的鉛元素，少了十萬分之一。已經被排除了自然損失的可能。在這里，只有比我權限高的人能操作獬豸不用提前報批，人數不多，個位數，而高權限的人里面，只有李老師昨天來過。
這十萬分之一的減少，在日常是不會被注意到的，但因為昨天我到李老師辦公室，雖然辦公室見不到儀器是否開啟，但是，我站在門口看到李老師電腦電源指示燈亮著，顯示屏卻關著。而且對話神情很不自然，因此今天更留心了些。便發(fā)現了這十萬分之一的減少。
但是奇怪的是，公開的操作日志里，沒有記錄任何人操作過獬豸。任何級別的操作人員都不可能隱藏操作記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為什么，我本想問問你，最近李松是不是在做什么新項目？”
張傲心想：這十萬分之一的鉛原子的消耗，還不能斷定為是李老師操作。但是，關聯肯定很大。
他也如實告訴葉淺：“除了‘氫離子裂變’，再沒有聽導師說過別的項目?！?p> 葉淺知道，雖然張傲不再跟著李松搞學術，但是也時不時的回學校幫李松做實驗，結合自己的判斷，張傲說的應該就是事實，李松沒有做別的項目。同時，昨天顯然不是執(zhí)行“氫離子裂變”項目，因為氫離子裂變需要啟動對撞機，對撞機可能撞出新粒子，涉及宇宙?zhèn)惱?，因此，政府發(fā)文批復在一個時間段內多少次的使用后，每次啟動都需要至少兩個主任級別之上的人在場用聲紋、虹膜、指紋三位一體硬解鎖。昨天不可能是這個項目，但李松又說“項目沒弄完”，基本斷定李松說謊了。
張傲對葉淺接著說：“我認為導師用太空儀器在做一些秘密操作，但這件事我目前沒法跟你講是為什么，我們去‘獬豸操作室’看一下吧，看看能找到什么線索不。”
葉淺有著科研人員相互保密的基本素養(yǎng)，也沒多問，便點點頭，二人一同來到操作室，他們仔細的檢查公用實驗室物品上的蛛絲馬跡，卻沒有任何發(fā)現。
張傲嘀咕道：“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奇怪了……”
葉淺補充說道：“為了方便大家做一些遠程配合，釋放公用操作室的排班壓力，年初的時候開發(fā)了個人登陸操作入口，非S級項目中的大部分可以從個人辦公室的電腦上登陸使用太空設備，其中包括獬豸。昨天李老師來后也沒出過辦公室，如果李老師登陸操作獬豸的話，很有可能在他辦公室的電腦進行的?！?p> 還好，李松不怎么來雄安，平時都是葉淺用備用鑰匙幫忙收拾李松辦公室的。葉淺拿上備用鑰匙進了李松的辦公室。一進屋，倆人都聞到了昨晚殘留的紙質香煙的味道，張傲道：“老師居然還在抽紙質煙，很少見了?！闭f完，二人檢查起來。
李松這邊，晚上并未成眠，今天早早起來，但他的心情十分輕快，他現在手握宇宙大統(tǒng)一理論，只需要花點時間算出地球精確的空間-時間的壓縮常數，放入公式，公式便能將地球物質的強核力的秘密解開，那時候便能指導地球的生產，提升能源效率數萬倍，而自己，仰望宇宙那種自卑感和茫然便會煙消云散，他要將人類帶入全新的宇宙文明階級。想到這里，李松心情為之振奮不已，而且這個計算順利的話只需要1年左右。
但他有點憂慮，公式他手抄帶了出來，但是備份還在電腦中，他想第一時間回去刪了，以免留下后患，因此讓司機再送他去一趟雄安。
李松到雄安實驗室后，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的剎那，猛然看到正在鬼鬼祟祟找東西的倆人，倆人一聽動靜，轉身看到李松。場面非常尷尬，瞬間兩人都漲紅了臉，不知道說什么。
李松平時最煩不請自來，現在還在翻自己的辦公室，而且自己還有點心虛，瞬間非常生氣，大聲問道：“你們干嘛呢！”
張傲和葉淺都被震住了，但是張傲反應快些，忙辯解說：“我?guī)腿~淺主任一起收拾下您的辦公室。我預感今天您還會過來，也希望等您過來后，再說說幫齊木的事情?！弊约焊揪筒恢览钏蓵恚恫幌氯チ?，腦袋很自然地搭拉下去了。
李松聽到這里，知道他們并沒有找到什么，加上本來心情不錯，便沒有太計較這件事，說道：“說到齊木，我有個的計劃，我今天來是確認一些細節(jié)，看看有沒有漏洞?！彼戳搜廴~淺，沒有往下說了。葉淺見狀，忙說“你們聊你們聊”，便趕緊溜了。
張傲本來還想著怎么接著辯解，但是沒想到導師說了昨天事情的后續(xù)，真是意外收獲，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導師這么快就有了方案，張傲也很高興，說：“那我趕緊出去通知齊木，說您愿意幫忙了?！?p> 李松這話，半真半假。
昨晚，他仔細地思考了下，M星需要人類全部的基本資料，通過黑洞發(fā)射給他們，對于地球來說，涉及全體人類隱私問題，但其實又并不能成為問題，因為隱私是人定義的，人從沒關心過動物或者植物，沒制定過一條狗、一塊石頭的隱私保護法律，因為宇宙沒有定義什么叫隱私，只是人的定義而已。在地球上，人不在意低等生物的隱私，出了地球，來到更高維度，沒人在意隱私。
最壞的結果，M星有一個攻占地球的陰謀，但是，M星如果想侵占地球，根本犯不著要這些資料，另外，平行宇宙之間的蟲洞是不可能允許生物通行的，換句話說，沒有任何大于原子的物體能夠通過蟲洞，這是基本法則，地球被宇宙的法則保護著，很安全。雖然不知道M星真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其實不必特別擔心。
但是，這個交換條件必須要兌現，因為，交換是宇宙的一種平衡，而自己如果破壞這個平衡，可能導致意想不到的災難，他比較擔心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另外，后續(xù)如果地球人類要移民別的星球，地球目前并不知道其他星球的時空-空間壓縮常數，那么移民成功，也無法使用那顆星球的強核力，日后可能還得請教M星，現在絕不能背信棄義。
但是，自己不可能親自執(zhí)行這個項目，這個項目出賣全人類隱私，自己沒必要賭上自己的名譽。而有這個動機的齊木，則是最佳人選。而且這本來就是她的訴求，她要承擔起這個后果，自己只負責幫助她，讓她出頭。
所以李松說了上面的話：“我有一個計劃?！?p> 張傲高興的說：“那行，我現在聯系齊木。”
李松微笑地回應：“跟她說，咱們見面說詳細方案?！?p> 張傲趕緊出去打電話給齊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