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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該送你出去

第二章(第四十節(jié)——第五十節(jié))

我們不該送你出去 易遠貴 9158 2020-06-01 17:37:58

  四十節(jié)簡諾給胡盧的信

  “靠不住的胡盧,你這一出去七八天了,我只得埋頭工作,不想你,不想你……”

  簡諾調(diào)整了姿勢,她依然覺得胡盧就在她的身邊,就在她的眼前,她要做出各種姿勢給他看,她繼續(xù)寫下去。

  “但我的工作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公司為了獲得“無人組織部”訂單,特地邀請組織部的人來參與研發(fā),那副部長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實在惡心。他大談人的可朔性,根本不把機器放在眼里,不把我們年青人的想法放在眼里。過去我對它是那樣充滿信心,以為革命馬上成功……

  胡,我太幼稚了,我把改革看得那么容易,我以為那軟件設(shè)計的那樣完美,那樣公道,服從某種‘宇宙法則’,像一部完美的憲法,接近于圣經(jīng)一般。

  胡,在‘才能’關(guān)中,我們主張第一學(xué)歷為準,這是科技界的做法,也是名牌大學(xué)招聘人材的做法,以避免學(xué)歷造假,論文造假,事實上官場上的學(xué)歷五花八門,研究生博士濫竽充數(shù)?!?p>  簡諾由坐著轉(zhuǎn)為站著。去墻上的鏡子里照了一番,她咧了咧嘴巴,做了一個鬼臉。

  “我們是用數(shù)據(jù)來說話的,以統(tǒng)計學(xué)概率學(xué)為前提……”

  “胡,你的情況怎樣?嫌疑人抓住了嗎?還有什么意外收獲,你帶手槍去沒有?千萬防止走火,自己傷了自己。”

  幾分鐘之后,那邊回過冰冷的幾個字。

  “回來再告知。”

  “我崽耶,你仍然把我當(dāng)小孩。”簡諾馬上回了過去。

  “乖,別鬧?!?p>  “你給我姐回了幾個字?”

  “你是不是腳踏兩只船?”

  “我希望你腳踩兩只船,不要傷害我姐?!?p>  “你不是把那句話掛在嘴上:‘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p>  “混蛋,看你回不回話?”

  四十一節(jié)王棗回城

  王棗與夏甲沒去云街看戲,在夏家坪玩鬧了一周。過去的傳聞王棗已與胖子成親,王棗再也不回夏家坪來了?,F(xiàn)在夏甲可在村里拋頭露面,以證實他夏甲還是有本事的,自己的女人誰也奪不去的。

  王棗也是拿得出面子的,這一年多在城里生活,學(xué)講上了普通話,學(xué)了城里女人的姿勢,本來皮膚好,現(xiàn)在更是白嫩了,顯得比過去的年月還年青些。王棗知道有這些優(yōu)勢,她敢于嬸娘,嫂子嫂子的叫,沒半點羞意。那五毛膽子也大,竟直接進得屋來,大妹子大妹子地叫。

  鬧了一周,王棗趁夏甲晨唾未醒,五點鐘摸了出來,昨晚約好的摩托車還未來。王棗在村口古樟樹上靠著,黎明悄悄地向地面的空間彌漫著,將黑暗驅(qū)趕去樹林深處,這家的雄雞“噢噢噢”高鳴歡迎著這蹣跚而來的黎明,那家的種鵝趕過來湊著熱鬧。遠處似乎有摩托車馬達的轟鳴聲,王棗伸長耳朵出來啼聽。而從她的身后突然有人抱住了她。王棗的心頓時抨然搏動起來,“突突”去反抗那雙像巨大的螃蟹夾子越夾越緊的手。她知道那是五毛的那雙手,那么有力,那么歡樂如醉。他未心死,他死不了心的,任何人都知道。

  “別吵……要不,去你家里……”。王棗壓低聲音。

  “……好事?!蔽迕缓笏墒至?。

  那摩托車正向這邊駛來。

  “走,走……”。五毛拉王棗快走,他的家不遠,過一池塘便到。

  王棗使勁擺脫五毛的手,向那摩托車奔了過去,趁那摩托車還未停穩(wěn),王棗敏捷地跳上摩托車,那師傅一轟油門,那倆人就從五毛鼻子底下飛奔過去了。

  “臭婆娘……”,五毛拍了拍雙手,他感覺到了他失敗了。他在這里等了五個早晨。

  王棗是坐鎮(zhèn)上的大巴車,當(dāng)天下午五時才趕到東西城東區(qū)的張姐家中,離請假的時間晚了一天。

  晚上,王棗給張姐洗身,張姐身上青一塊紫塊的好多處,不知何故。

  “寶兒找到?jīng)]有?八成被狼叼走了,大雪天的,那狼餓……”。張姐看著王棗說。張姐這回比上回的態(tài)度好得多,上回她裝得是魯四爺,這回她裝的是魯鎮(zhèn)的平民百姓。

  “是的,我找到寶崽丟下的布鞋子了?!睘榱俗審埥悴霍[,王棗順著她說。

  “沒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個孩子嗎?世上有多少個孩子在善與惡的搏斗中被無情地吃了,看不見,摸不著的?!睆埥闶亲x過大書的,這回她是模仿迅哥的口氣。

  晚上,張姐要看書,要找托爾斯泰的書來讀。王棗在書架上亂尋。

  “拿第二排的第三本?!睆埥阏f。

  王棗拿過來,是本《安娜卡列尼娜》下期。張姐翻了翻,翻到了老后面,她在讀,感覺到眼力不成,換了一副眼鏡,重讀下去,仍然感到眼力不夠用,將書放下,長嘆一聲。

  張姐再次把書拿起,她是那樣吃力,力不從心。王棗看不下去了,她從張姐手中接過書來。張姐要讀的是安娜被列車碾壓后的一段文字。

  王棗只念過初中,外國之類的小說,讀得很少,只聽說過。

  王棗生硬地念下去:

  “……那支她曾經(jīng)用來照著閱讀那本充滿憂慮欺詐、悲哀和罪惡之書的蠟燭,顯出空前未有的光輝把原來籠罩在黑暗中的一切都給她照亮,接著燭光發(fā)出輕微微的嗶剝聲,昏暗下去,終于永遠熄滅了……”

  張姐微微點頭,任管王棗念的生硬,甚至不連貫。

  看到了張姐的滿意,王棗高興極了,示意再讀一篇。

  第二篇,王棗情感出來了,顯然比第一次流暢。

  張姐笑了,眼角甚至還有淚水溢出,這是王棗理解不到的。

  張姐慢慢地睡去。

  那邊的陸爹過來探望了一回,見張姐睡得好,沒說什么,退了回去。

  沒停多久,王棗接上了胖子的電話,得知,張姐這幾天脾氣暴躁,砸東西還自殘,發(fā)作起來幾個人才能降伏她。后來有個醫(yī)生用一種“藥”配在藥中,去霧化,才止住了。大家懷疑她現(xiàn)在的心沾上了毒品。

  “這周末干啥呀……”

  “打牌呀?!?p>  “要不咱倆吃個飯,或許去你家看看?!?p>  “……吃飯還成,家里就別來啦,亂七八糟的?!?p>  “看你平時穿的還夠講究的?!?p>  “那是外表?!?p>  “好咧,到時再說……”

  “來也可以,歡迎……”

  他們放下了電話。

  王棗也準備就寢,一個星期以來,她前前后后的思索,名堂還是挺大的。也許生活的轉(zhuǎn)折點就在這里。

  張姐翻了個身,在喃喃自語,那是夢話。

  “在她這個軀體中,善與惡在其中博斗,誰也不讓誰?!蓖鯒椩谙?,并繼續(xù)想:

  “她把我看成是祥林嫂,在魯鎮(zhèn)的舊年結(jié)束,新年伊始的祝福聲中‘老去’,再把我與臥軌自殺的卡列尼娜做一對比,誰死得應(yīng)該,誰死得不應(yīng)該,誰死得有價值?我永遠達不到自殺那種高境界,安娜真傻?!?p>  不到十分鐘,王棗熟睡了。

  四十二節(jié)劉流葬父

  劉流之父是劉家沖少有的將骨灰放入棺材中入土的人。當(dāng)流了產(chǎn),死了公公的達達略有點明白人生大事時,她愿意拖著坐月子的身體去劉家沖埋葬公公的,這點一般人料不到的。

  一切按村里老人的安排辦,沒按大戶人家辦,至少要中上有余,劉流也是有面子的,村里讀書的人沒幾個跟得上劉流的。單獨鞭炮花了上萬元,煙二萬元以上。錢還得是從達達手中拿出。三天的喪事鬧過,連村上的狗嘴狗毛都沾了油水。

  父親的棺材活像頭高頭大馬,由八人抬起,好多人都說這真是一副好棺材,可惜了,里面竟沒裝人,可惜可惜。

  這匹高頭大馬由人控制著,穿過了棕色的九月底的成熟的原野,原野中的稻田或土地上任何一種植物都顆粒飽滿,完成了一年的任務(wù),滿意地等待主人的收割,這是原野理應(yīng)貢獻給人們的,而原野的大地的收獲,是去收獲人的尸體。你留心一下,任何一處的山崗,遠遠近近,都能搜索到一處處的帶有明顯標記的墳場。

  在一片煮粥般的炮竹聲中,父親的靈柩渡過一條干河,沖上了一個山頭,在一個山疙瘩處停下,鑼鼓號加了一回油,那靈柩落土了。

  這塊疙瘩地是父親生前選定的,那山脈直沖過來,突然被一巖石阻住,再峰回路轉(zhuǎn)折回頭去,在這里形成一個疙瘩。兒子是不知道老子的心思,好在父親有一回與自己的老庚——二爹提了這件事情,他愿意在此安息,這回二爹提醒了地師,地師踩地時將生庚八字一合,那地又利本年月,這事又這么定了。

  這喪事前后用去了劉流達達七天的時間,當(dāng)回到城里時,人巳精疲力歇,沒什么言語了。

  那夜里,劉流只覺得這還沒有正式舉行結(jié)婚儀式的婚房,搖搖晃晃,不時從某個角落里發(fā)出“吱呀,哎喲”的聲音來,表面看來,她是那樣雍容大度,顏色鮮艷,線條分明。但這婚姻大廈的基礎(chǔ)似乎在陷落坍塌,它不得不及及可危地向一邊傾斜。沒辦法制止。

  姑娘呀,你是不是太單薄了,無人責(zé)備你像那安娜卡列尼娜那樣奮不顧身地飛蛾撲火般地投進你自己認為的完美婚姻殿堂里去,但你的公公用死來反抗著你,你的婆婆用失蹤來控訴你。你的丈夫用欺騙來阻止著你。在這場大意識的搏斗中,怪誰呢,怪你、我、他嗎?

  我們可愛的地球,在宇宙的安排下,沒聲沒氣地忙碌,她避開各種大小隕石,與同行們稱兄道弟,避免摩擦,口號是一心為人類。

  她也許是替宇宙或上帝安排下來的各種思想實驗場,物質(zhì)實驗地,她讓你人類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思想方式。但總的來說,你在她的管轄之下,你必須符合她的重力原則。

  達達畏寒怕冷,一查體溫高燒,劉流扶著她去醫(yī)院了。

  四十三節(jié)王棗將胖子帶到了夏家

  夏家,夏三、古云、不兒正在為達達一家的大變故發(fā)愁,實在找不出好辦來,達達婚姻發(fā)生危急。

  門鈴響起,王棗將胖子帶進屋去。并帶來幾袋禮物。胖子是別人喊出來的,其實只算微胖,只是有些懶惰罷了。

  “阿姨,叔叔……”,胖子嘴算甜的。

  屋里的三人何嘗不明白,歪了,歪了,該來的都來了。

  胖子將煙供給夏三,夏三接上了。

  胖子:“叔,我在區(qū)工商局上班,實在慚愧,只是個副科長,與我一同進場的好幾個成副處長了。”

  古云不太高興,拿臉色給王棗看。她在客廳與廚房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想著是否留客人吃中飯一事。

  王棗:“姨,簡諾妹妹去我那工地好幾回的,多次告訴我‘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是一個警察給出她的忠告?!?p>  不兒:“她胡說八道的,她太年青了,懂什么嗎?”

  王棗:“大妹妹,你有學(xué)問,你給我瞧瞧這位大哥?!?p>  不兒:“哎呀,姐姐,你看你……別把朋友弄得不好意思的?!?p>  胖子:“沒什么的,我就喜歡你姐這人直爽?!?p>  不兒:“這年月,這種事,全是你倆自己的事,誰主張的什么了?”

  胖子:“能得到大妹妹的支持,萬分感激?!?p>  古云:“棗子,你真的那么討厭夏甲,夏甲同意了?”

  王棗:“他抽我耳光的時候,我同意了嗎?我同意讓他抽我耳光了嗎?”

  古云:“聽說,你也抽了他一耳光的?!?p>  玉棗:“女人能打得過男人嗎?女人生來忍屈負重。我來做飯,今天討你一頓飯吃,行不行的?”

  王棗去廚房張羅去了,并在廚房里故意弄得大聲響起,顯然王棗不高興了。

  四十四節(jié)胖子家中

  王棗跟胖子進了家門。

  王棗:“這真是你家?”

  胖子:“不是嗎?”

  王棗:“不錯,還有涼臺?!?p>  胖子:“中等偏下?!?p>  王棗:“那里你們?nèi)腋0?。”王棗看到了墻上的照片?p>  胖子:“該死……”

  王棗:“胖子,你要老實,一是一,二是二?!?p>  胖子:“快兩年了,你還不了解我?!?p>  王棗:“那就如實交來?!?p>  胖子:“四年前我們分開了,她帶著兒子走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p>  王棗:“哼哼!”

  胖子:“后來我想通了,全不怪她,只怪自己?!?p>  王棗:“哼哼!”

  胖子:“我把父母留給我的以及她的全部輸光,主要輸在股票上,玩牌是極小部分,就剩下這套房子……不怪她?!?p>  王棗:“還有聯(lián)系吧,哼哼!”

  胖子:“她重新嫁人了,比我過得好?!?p>  王棗:“你也差不了多少的?!?p>  胖子:“你自己去比比……對,與她比一比。”

  王棗:“不就是一個平凡女子,也沒看出什么福態(tài)來,裝是比我會裝,嗓子肯定沒我的大,皮膚不一定比我好,走起路來搖不搖三擺四呀?”

  胖子:“有時有那么一點點。”

  王棗:“我可以東施效顰。”王棗學(xué)樣子走路。

  胖子:“我只要你一心一意。”

  倆人面對面靠攏,像是第一次認識。

  胖子:“第一次住院看到你一只手高舉不能動,只用一只手去整理頭發(fā),搞過去,梳過來,總是理不清,你那鄉(xiāng)巴佬就不肯幫忙,我差點要起床過來幫你一把的了?!?p>  王棗:“膽大!”

  胖子:“我挺過去了?!?p>  王棗:“你并不怎么胖嗎?”王棗摸上他的身體。

  胖子發(fā)作起來。

  胖子:“我并不是獨有虛名!肉全在這肚里。瞧,我的媽呀!”

  四十五節(jié)簡諾休假。

  簡諾的“無人組織部”項目無定單,也許是太超前了,人們接受不了,國家接受不了,那八個窗口,有兩個被破壞了,有一個被鋼釬搗毀。還有兩個被廢紙卡住,送不進資料?,F(xiàn)在無經(jīng)費開發(fā),暫停下來。聽到達達姐姐家庭變故太大,達達姐姐還患病在身,于是請了假,回這東西市達達姐姐家來,招待姐姐。

  “姐姐,這個醫(yī)生也是了,不愛歸家?!?p>  “妹妹,你千萬注意,一定要找對人?!?p>  虧得簡諾忙不過來,又是洗衣服,又是熬藥做飯,這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姐被搞苦了。

  “妹妹,聽說你與一個警察混得挺熟,不要上擔(dān)喲?!?p>  “那是小姐的一個熟人?!?p>  “這劉醫(yī)生還不是你小姐姐帶到我們家是來的,他開始與小姐姐混,后來看到我比小姐姐某些地方有長處,比方說身材好點。然后他就追我,咳,我被不兒害死了。”

  “還有這段故事呀!”

  “事實就是這樣了?!?p>  第二天,胡盧來了電話。

  “簡諾嗎,我昨天晚上到家的。咱們在哪里會一會。蜃河謎宮咖啡屋行嗎?”

  簡諾:“不行,現(xiàn)在我沒多那么多時間啦……你來‘湖山花園’吧?!?p>  胡盧:“好,我馬上過來?!?p>  達達還睡著,簡諾隨便打扮一下,來不及化妝,下樓去見胡盧了。

  胡盧瘦了,但更精神了,以平時少有的歡喜會見簡諾。但簡諾的臉展不開來。

  “怎么啦,小乖乖?”

  “我大姐病了,我大姐引產(chǎn)了,我大姐的公公死了,我大姐的婆婆失蹤了?!?p>  “啊,你小姐沒病吧,你小姐沒引產(chǎn)吧……”。胡盧想把簡諾逗樂。

  “你這壞蛋?!焙喼Z轉(zhuǎn)過身去。

  “好,我是壞蛋,行了吧,這里有兩個包,給你和小姐姐的,對了,這里還有照片,你轉(zhuǎn)給王棗,先認一認?!?p>  胡盧過來,拉了一把簡諾的手,用另一支手來拍了拍,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待簡諾想向他招呼時,胡盧已經(jīng)轉(zhuǎn)出了花園角,不見蹤影了。簡諾真想大哭一場。

  四十六節(jié)劉流被打

  醫(yī)院眼科門診室,劉流與見習(xí)女醫(yī)生——桃桃給一男患者檢查完了,患者牢騷滿腹。桃桃開了處方,劉流瞄了一眼,更換了一種藥,

  桃桃:“師傅,這種藥副作用很大,不到萬不得已不用的?!?p>  劉流:“已是萬不得已了?!?p>  桃桃:“慎慬為上……”

  劉流:“……你瞎了眼。”

  患者:“你才瞎了眼,對病人不負責(zé)?!?p>  劉流:“你懂個屁,你才是瞎了這雙狗眼。”

  患者跳將起來,撲向前,一巴掌打在劉流的左眼上:“這才叫打瞎你這只狗眼?!?p>  劉流“哎喲喲”大叫,伏倒在辦公室桌上。

  劉流已住院療眼傷,桃桃做陪,她心中后悔,對不起師傅。師傅淡然。

  不兒悄悄進了病房,倆美女互相打量,劉流裝睡。

  “姑娘,辛苦了,怎么樣?”不兒問。

  “還算好,萬幸……”

  “是的,好人蠻薩會保佑的?!?p>  床上的劉流眼角滾出了一滴眼淚,只有不兒才覺察到了。

  “姑娘,你辛苦了,我替你一陣子吧。”不兒說。

  “其實也不必時時要人陪伴,師傅近日心情太亂,找一個能幫助他解開心結(jié)的人做伴是最好的。他愛人的。”

  “也病了,不能來?!?p>  “啊呀,不該?!?p>  “有什么辦法呢,天災(zāi)人禍時時會有,挺過去不就得啦?!?p>  “你是他朋友?”

  “對,復(fù)雜的朋友?!?p>  “小姐真會說話……哎呀呀,咱們在哪里見過的……記起來了,你不是那

  《地市蜃樓》的作者嗎,劉市長給你頒過獎的,在電視上見過,幸會幸會?!?p>  “那篇文章是他爸媽教我寫成的,我是來感激他的?!辈粌赫f。

  “這是怎么回事?”桃桃不解。

  劉流突然坐起來說:“小桃,今晚你回家休息。”

  桃桃:“唉,唉……”。小桃邊說邊退出了病房。

  病房外過道里的腳步聲漸漸減少,劉流是醫(yī)生,自家醫(yī)院享受特殊的待遇,一人住一間病房。那日光燈的白光變得柔和,窗外是對面的病房,已看不見人影的晃動,周圍安靜起來,只有燈光在持續(xù)不懈地忙碌,從不放松。

  劉流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放松感,甚至還有快樂幸福感。不兒端坐在椅子上,腰上挎著包,眼情寧靜而憂郁。

  他們沒有眼光的交流,那是多余的。也沒有話說,那也是多余的。那么,那么剩下來的是什么呢?

  一整夜,他們是這樣度過的,誰也沒有好辦法去打破這種永恒般的,帶著死亡與重生的寧靜。

  四十七節(jié)王棗與張姐

  王棗現(xiàn)在有新的任務(wù)了,那就是給張姐念書。王棗很努力的,她悟性強,情感豐富。正如童話作家安徒生的父親一樣,一接觸文學(xué),就哭,就掉眼淚。

  張姐反對她用普通話朗讀,就用她的家鄉(xiāng)俚語話音朗讀。

  聰明的醫(yī)生終于拿準了張姐的病根,除了服毒品及抗毒品之類藥物外,還安排給張姐大量的有關(guān)善與惡的讀物。托爾斯泰免不了的,陀思妥耶夫斯的也讀,還安排看海盜之類的電影,如《加勒比海盜》,看世上最大的毒梟——埃斯科瓦爾幾萬人為他送葬的紀錄片。

  王棗受蓋不少,除了個別生疏字王棗用裹舌音帶過之外,她能通讀并能完整地表達其含意。張姐越來越喜歡她的朗讀,以致于陸爹用高價顧來的文學(xué)大師都被張姐辭退。

  王棗也是盡力,一本本字典詞典不離手上。忍住妊娠的嘔吐,從她那寬廣的胸腔中,把那充分表現(xiàn)善與惡的過激文字盡情傾瀉,或贊美或鞭撻。

  王棗懷孕了,她那樣滿足與自信,她不去追根盤底。她自己知道,她裝做不知道,她在胖子面前耍嬌。

  胖子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因為不需要知道,他在王棗面前賣勤快。

  王棗知道自己進步了,她知道什么叫自由、獨立,平等、人格、博愛,小愛大愛,什么叫祟高。那夏甲五毛之流見鬼去吧,她怕胖子落伍,她讓胖子來給張姐朗讀。

  胖子就是胖子,胖子是個死貨,被張姐趕出房去。

  簡諾給王棗送照片來了,是胡盧托她交給王棗的。那是一張孩子的側(cè)面像,像似偷拍到的,被一個富人拉著走。王棗分辯不出那孩子是不是她的寶兒,實在是分辨不出來。這照片勾起了她的心酸,但她馬上恢了過來,看來她的心理此過去強大。

  簡諾看到雜幾上、床上、桌子上到處是書,都是些青年人認為過時的書。

  “姐,你就幫她念這些書?!焙喼Z問。

  “是的。”

  “這些都是老皇歷啦,躺在圖書館里睡大覺,年青人都不去翻它的?!?p>  王棗:“不要緊的,人們會有一天去重讀它的。博爾赫斯曾說過:人類發(fā)明的種種工具中,唯書為大。書在歷史和時光的陶汰中卻越發(fā)顯出它的光茫。”

  簡諾:“了不得,我的姐姐?!?p>  王棗:“讀完這些再準備讀《百年孤獨》和《2666》?!?p>  “你們真是不簡單?!焙喼Z再次贊許。

  王棗:“她心情一天只有一半的時辰是好的,惟有書才使她安靜下來。心里醫(yī)生和文學(xué)大師說她的內(nèi)心是兩種對立的觀點在搏斗,書在其中參與調(diào)濟,獲得暫時的某種平衡?!?p>  簡諾:“她好可憐,世上有許多可憐的人啊?!?p>  王棗在廚房里忙碌,簡諾幫助她擇蔬菜,她看到了王棗一副與先前不一樣的充滿自信,洋溢著某種神秘幸福的大臉龐。

  簡諾:“姐夫?qū)δ阈U好吧?!?p>  王棗:“你說對了,這人也是栽過跟頭過來的人?!?p>  簡諾:“比夏甲姐夫好在哪里?”

  王棗:“這人不自私,夏甲是全顧自己,不顧別人?!?p>  四十八節(jié)姐妹再議胡盧

  簡諾拿出胡盧送給她的包給達達看,要達達評說一下。

  “太坑了,哪有男孩送這樣的包包給女孩的,簡極丟人。”

  簡諾:“他知道我喜歡貓,他選對了貓型,也是費了心的?!?p>  達達:“不超過五百元的,不兒那個不超過三百元的?!?p>  簡諾:“他為什么給我的這只貴些?!?p>  達達:“因為你新鮮些?!?p>  簡諾:“應(yīng)講怪話,我的姐姐耶?!?p>  達達:“你一個萬貫家財,并有海外資產(chǎn)的貴族小姐與這種貨色來往,丟人啊。”

  簡諾:“那人是不錯的,連弟弟都認可的?!?p>  達達:“弟弟懂過啥,不過他問我好了的,還打過來五仟元給我治病,他參加工作不久,虧他一片好心?!?p>  簡諾:“我實在沒錢孝敬你了?!?p>  達達:“將來去海外繼承了遺產(chǎn),再記得姐姐就行了?!?p>  簡諾:“我是不會去海外的,孤單單的?!?p>  達達:“好了,別與人有那么多的蛛絲馬跡,將來怕從感情中走不出來?!?p>  簡諾:“他說他活不過四十歲,一個人給他看相看出來的?!?p>  達達:“宿命論,低級趣味?!?p>  簡諾:“就是犯罪分子打他不死,自己的槍走火,也會把自己打死的?!?p>  達達:“悾怖邪說?!?p>  簡諾:“我們覺得他很可憐的?!?p>  達達:“對了,可憐,當(dāng)初不兒可憐芹芹,明知道自己是真正夏家女兒,還故意可憐芹芹,讓芹芹充當(dāng)夏家女兒?!?p>  簡諾:“有這回事?”

  達達:“她在裝高尚……把我害死了?!?p>  簡諾:“快講給我聽聽。”

  達達:“講出來出丑咧?!?p>  簡諾:“講嗎,姐姐。”

  達達:“如果她及時認了,劉流也不會對她非禮了,這事害得我心里留下一塊永遠去不掉的陰影,我這個家一半是她敗壞的?!?p>  簡諾:“我的小姐姐,你苦呀,劉醫(yī)生真的對你非禮了么?你真的那樣待過芹芹……你平凡而偉大喲?!?p>  達達:“偉大個屁,你跟她是一路貨色的。她會把你帶壞的?!?p>  四十九節(jié)胡盧在不兒家尋找線索

  不兒將胡盧引進家中,這是胡盧第二次來到不兒家中,不兒好久以前便將自己在家中舊柜子里找的舊照片交給胡盧,請胡盧幫忙調(diào)查。沒想到警察神經(jīng)過敏,什么事都往身上靠。他在調(diào)查自己的身世,或許是沒事找事地來找她們姊妹玩玩,他比較喜歡簡諾的野味。

  “也許這個小家伙就是我?!焙R認真看著那照片。

  不兒:“作者博爾赫斯專門寫這樣的小說,叛徒就是自己,犯人也是自己,所有的人同一?!?p>  胡盧:“我聽不懂,偉大的作家同志,劉市長都佩服你五體投地?!?p>  不兒:“先有生活,再有作品,你就是值得可寫的一個人。”

  胡盧:“你那跳皮的妹妹咧。”

  不兒:“你是不是老惦記著她呀?!?p>  胡盧:“有那么一點點?!?p>  不兒:“這個妹妹的脾氣我還沒摸清,不過她黃家的背景很復(fù)雜,說不定她還去國外生活的?!?p>  胡盧:“你家姊妹福氣大?!?p>  不兒:“你總是把別人當(dāng)小孩玩。玩來玩去,你玩不過她?!?p>  胡盧:“你家姊妹真利害,翻臉不讓人?!?p>  不兒:“真的玩輸一局啦。”

  胡盧:“她大姐姐坐鎮(zhèn)指揮,怕是誰也玩不過她了?!?p>  不兒:“情況復(fù)雜,你該倒霉?!?p>  五十節(jié)席老師流淚

  不兒比較早的來到辦公室里,誰知魏老師與張老師比她還早,在辦公室眉飛色舞地議論開了。

  “聽說沒有,席老師那職稱泡湯了?!辈粌哼M辦公室沒坐穩(wěn),魏老師便問上了。

  “咋回事?”

  “公布下來了,老席的沒通過?!?p>  “這很正常?!辈粌夯仡^望了兩位老師一眼。

  那邊的教務(wù)處里,席老師兩行熱淚掛在臉上。

  王處長:“我早就說過,在教學(xué)方面沒想像力可以,但在評審職稱方面一定要有想像力的,你必須把自己寫得超過馬爾克斯,海明威,曹雪芹的。”

  席老師:“我知道你處長大人一直瞧不起我,你在幸災(zāi)樂禍是不是?”

  王處長:“小席呀,你這是沒良心,學(xué)校多出個副教授,咱學(xué)校光榮那……你說哪點工作沒支持你,公章就在這抽屜里,你可以隨時隨地拿出來就蓋上,你把你寫成神仙,我巴不得你寫成神仙中的神仙?!?p>  席老師:“吃虧了,我太謙虛老實了,還是沒有想象力,吃虧吃虧?!?p>  王處長:“想像力大半是天生的?!?p>  席老師:“喲,沒達到你們的意愿,人選,什么天生不天生的。”

  王處長:“席老師,你要端正態(tài)。”

  席老師:“評不上,咋了?”

  王處長:“影響了咱們學(xué)校的榮譽?!?p>  席老師:“這學(xué)校了不得了?!?p>  王處長:“不熱愛這學(xué)校,可以往高處走。”

  這邊的辦公室里。

  魏老師:“夏老師,咱們明天換兩節(jié)課好不好?”

  不兒:“沒事。”

  魏老師:“麻煩你起個早上一二節(jié)課,下午那兩節(jié)我來上?!?p>  不兒:“沒問題?!?p>  張老師:“明兒上街嗎?”

  魏老師:“鬼啊,小蔡工作上出了點問題,明天約了行長一同去調(diào)查關(guān)于泡沫的問題。小蔡心虛,要我陪著。這一次銀行損失幾百萬,小蔡的年終年泡湯了,還要受處分?!?p>  不兒:“怪不得你平時愛談泡沫泡沫問題?!?p>  魏老師:“潛意識,真沒辦法。”

  張老師:“我那位天天纏著我問‘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的問題。說在這個問題上不持立場的人不算是真正的馬克思列寧主義。這顯然是個老不得老的問題?!?p>  正談著,席老師兩眼紅腫著來到辦公室,大家閉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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