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顆檸檬
失神間,她問道:“好了嗎?”
“哦……好了?!彼栈厥种?,見她睜開眼睛,他的視線與她的視線交會,她便彎了眉眼,臉上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用著她自己獨特的普通話說話說道:“謝謝你呀!”
那個“呀”,軟軟糯糯的,讓他想起了入口的糯米做的糕。
軟軟的,甜死了。
洗衣機的提示音響了,她便趕緊拿出了自己的迷彩服,去陽臺晾衣服了。
韓江遇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魔怔了你!”
晚上竟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秋雨,樹上和灌木叢里的葉子被打得七零八落,天氣好像瞬間轉(zhuǎn)了涼,終于少了幾分屬于夏日的酷暑。
寧盟起床之后便發(fā)現(xiàn)這個早晨涼了些,想著許是北方的秋來得要早一些,她披了一件外套去拿陽臺上她昨晚洗好的迷彩服,用手一摸,還是潮濕的。
昨天下雨,窗子開著,怪不得干不了。
可是軍訓(xùn)的要求在哪兒擺著,寧盟扎上了丸子頭,穿上了迷彩服,正準備出門,就見韓江遇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
瞥了寧盟一眼,他便問道:“你這衣服好像還沒干???”
“嗯,”她點頭,“但是只發(fā)了這一套衣服,只能湊合著了?!彼f著,看了一眼手機,“天氣預(yù)報說中午就會放晴,太陽出來曬一曬就干了?!?p> “天氣預(yù)報不準的?!笨赡墚?dāng)天的會準,但是落實到具體的時間就不一定了,何況Q市那么大,哪里放晴都是晴,萬一就Q大這里還陰著,也說不準。
韓江遇走到餐桌前,她果然沒有食言,早餐是一杯黑咖啡,煎蛋和粗糧烤面包。
“喂!”可能是出于自己有早餐吃的感動,韓江遇好心提醒了句,“你這樣去,沒準會感冒。”
“沒關(guān)系?!彼掖姨嵘闲?,就出門了。
天依舊陰沉,秋天好像驟然而至,不太平坦的甬路上還有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水洼,水泥路上、花壇里和綠化帶里,到處可見的殘枝落葉。
一陣風(fēng)吹來,凍得她打了個哆嗦,但是時間有些緊,她也顧不得冷,趕緊趕到了軍訓(xùn)場地。
唐一片在自己那個“酒店”一樣的房間里捧著手機像個傻子,屏幕上是微信界面,后面沒有設(shè)置背景圖,左上角寫著“沈跡”兩個字,屏幕上的字敲了又打,打了又刪,唐一片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煩悶壞了。
第一次春心萌動,就動到了貌似很不好搞的人身上,造孽哦!
“唐一片!”外面響起了唐一凡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幾聲很不客氣的敲門聲,
“干嘛!”她不耐煩地收起手機,好能掩蓋自己的秘密。
開了門,就見自家哥哥臉陰沉地不像話,唐一片心里直覺不妙。見她開了門,唐一凡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不是動了給媽買的西班牙火腿?”
聞言,唐一片心里“咯噔”一聲,面上卻假裝不知情:“什么什么火腿?”
“昨天晚上媽帶著她那群一起玩的太太們來家里吃晚餐,那塊火腿上來的時候,缺了一塊?!碧埔环猜燥@無奈。
昨天晚上,高采虹知道自己兒子幫她弄來的西班牙火腿到了,并且還請了有名的火腿師來操刀,本來是很漲面子很有格調(diào)的一件事,但是那塊火腿上來的瞬間,高采虹的本來紅潤的臉頓時好像蜂窩煤一樣,黑得不成樣子。
那些貴太太也不是沒有眼力見的人,便幫她緩解尷尬:“家里的小公主調(diào)皮,沒準切下來喂狗狗吃了,不妨事?!?p> 話雖這樣說,人家卻沒了那個興致,本來嘛,來這一趟也不是為了吃,主要還是想看看火腿師怎么切火腿,圖個新鮮樂子罷了,現(xiàn)在這塊火腿已經(jīng)失去了原先的美感,那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三三兩兩地請辭之后,高采虹繃著的笑終于崩裂開來,打通了兒子的手機就是一頓責(zé)怪。
所以,唐一凡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不是會讓自己承受不白之冤的人。
“嗯……”
“到底是不是你?!?p> 唐一片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哪家的太太這么聰慧,猜的八九不離十呢!”
那火腿的確是她切的,也的確……喂狗狗了。
“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了門上了鎖,唐一片用力推著門,好像這樣就安全了些,“好哥哥,反正你都挨媽一頓說了,就別把我供出去了吧!一個人挨罵總比兩個人來的強??!”
話音落下,外頭靜悄悄的,唐一片猶豫了片刻,大著膽子把門打開了個小縫,看不見唐一凡的身影,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剎那間,福至心靈計上心頭,唐一片一個猛撲到床上,拿起手機在“沈跡”的對話欄里說道:今天我哥哥因為火腿的事批評我了。
更驚喜的事,那邊竟然秒回了!
沈跡:怎么回事?
唐一片努力按捺住自己的興奮,忍住自己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思忖著回復(fù)消息。
雖然已經(jīng)接近正午,可是天非但沒有放晴的意思,還又下了一點小雨。那點兒雨對于其他同學(xué)來說可能并不算什么,可是到了寧盟這里,就好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覺得很冷,到最后,已經(jīng)冷得發(fā)顫了。
教官打開手機,早起明明該顯示晴的時刻,現(xiàn)在已經(jīng)畫上了雨的符號。
教官看了看天,又收到了總教官發(fā)來的通知,這才吹起哨子:“集合!”
“這天快下雨了,現(xiàn)在立即解散回宿舍!”教官一聲令下,學(xué)生們便好像條件反射一樣的,三三兩兩地朝著宿舍樓走去了。
“真好,要是天天下雨就好了,能舒服地結(jié)束這累死人的軍訓(xùn)!”
“對啊對??!”
對于所有人而言的福音對于寧盟而言就成了噩耗,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發(fā)燙,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發(fā)燒。錦繡花園就在Q大對面,不過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可是軍訓(xùn)的地方離著學(xué)校大門有些遠,她還是走了很長一段距離。
而其他學(xué)生,這會兒大約已經(jīng)到了宿舍,開始玩手機閑嘮嗑了。
剛走到馬路邊的時候,雨突然就下起了,猝不及防,傾盆而下,寧盟有些虛弱,軍訓(xùn)要求學(xué)生不能拿手機,所以早晨她把手機扔到了公寓。
好不容易踉踉蹌蹌地保持著理智到了門口,她輸了好幾次密碼,可是密碼都對不上。
她終于有些急了。
進不去屋子就沒法拿到手機,就沒法給片片打電話,她可能要燒死在這里了吧?
一想到這里,就委屈的不行。
門突然從里邊開了,是一個男人,看到陌生的臉孔,她微微一愣,那個男人卻沒什么好心情,破口大罵道:“有病?。『鷣y按別人家的密碼!”
說完,便“啪”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她更委屈了。
身上難受,心里也難受。
“寧盟?!鄙砗笥腥藛舅?,她腦子不清楚,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暈暈乎乎地轉(zhuǎn)過身去,看到了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拿著雨傘站在她面前。
是誰來著?她突然有些想不起來。
看著她搖搖晃晃的,韓江遇只知道她臉色不好,卻不知道她怎么了,可是下一秒她竟然朝著地面就摔了過去,嚇得他一機靈:“喂!”
幸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把她扶到屋子里時,韓江遇發(fā)現(xiàn)門口多了一雙沾了泥的高跟鞋。
穿著黑色鑲鉆吊帶短裙的女人可能有些冷,所以披了一件針織外套,手里捧著熱水正坐在沙發(fā)上望著外面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她聞聲看過來,漫不經(jīng)心道:“喲,發(fā)燒了?!?p> 韓江遇沒有理她,他不屑搭理這種風(fēng)塵女子。
將寧盟扶到沙發(fā)上,韓江遇便不知道該如何做了,打開手機剛要打120,就聽到女人道:“去拿毛巾浸冷水?dāng)Q干給她敷在額頭上,然后換掉這身濕透了的衣服,蓋上厚厚的被子,等她醒了,再喂些藥?!?p> “還年輕,只是淋了雨,發(fā)個燒,沒什么事兒的,不嚴重就用不著去醫(yī)院,挺貴的。”她繼續(xù)補充道。
韓江遇看了她一眼,寧盟的房間鎖著,他便道:“幫她把濕衣服換掉?!比缓蟊戕D(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
女人在寧盟的口袋里摸出了她房間的鑰匙,然后打開她的房間,找到了她的睡衣。女人拿著睡衣突然輕輕一笑,這個粉色的兔子睡衣她很有印象。
幫她簡單擦拭了一下,換了衣服,蓋了被子,韓江遇那個家伙竟然還真的弄了毛巾來,疊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弄,女人卻沒有一點兒要管的意思,看著他把丑陋的毛巾塊搭在她的額頭上。
“這么大的雨,你還想著去接她,短短幾天,你倆感情就這么深厚了?”
“閉嘴?!彼趯幟说拇睬?,沒有搭理倚在門框上的女人。
女人也不自討沒趣兒,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韓江遇心里更加不屑一顧。
只是不一會兒,女人又出現(xiàn)了,扔到韓江遇面前兩盒藥:“一個退燒的,一個消炎的,看著使用說明書吃,別吃死人,畢竟是我提供的藥,到時候我也脫不了干系?!?p> 韓江遇憋住心里的火氣,女人也不在這兒等著他發(fā)火,回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