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等她!”韓江遇腹誹,“我為什么要等她?這還用她提醒嗎?”
突然,他停下了步子,抬頭望了望陰沉沒有一點兒月色的夜空,自言自語地揣摩:“那個家伙,不會怕鬼吧?”
寧盟拎著藥和一大包東西走出藥店的時候,就看見路燈下站了一個人。
身材頎長的男人抱著一大袋子東西站在路燈下,罕見的安靜乖巧,他的身上散去了平日里銳利的傲氣,燈光在他的身上打下了一片柔和的光暈,四周漆黑一片,仿佛他就是這無盡夜色中唯一的發(fā)光點。
寧盟從夜色中向他走來,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么又折了回來,就見他有些驕傲地傳授地傳授自己的經(jīng)驗:“只要站在有光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人找到。你看,果然你一下子就找來了”
他朝她揚了揚下巴,輕輕挑眉:“學到了嗎?”
“學到了。”她莞爾一笑,自己剛剛想問的問題便咽了下去——他這樣驕傲的人,其實需別人維持他的驕傲。
外面的夜晚微微泛涼,蕭瑟的秋風沖擊著涼薄的夜晚,蕩起一片秋色。
綿綿的秋雨又下起了,好像沒有任何征兆,讓路上的行人措手不及。
鴛鴦鍋散發(fā)出滾滾白色的霧氣,翻滾的湯水里翻涌著漸漸變了顏色的各種食材,左邊清湯鍋里的肉片由紅變白,翠綠的蔬菜變得軟爛入味,分量十足的肉丸在燙燙的湯鍋里上下翻滾,最終被人一勺舀到了碗里。右邊的紅鍋粉飾著每一個入鍋的食材,給它們鍍上了一層名為食欲的色彩,火紅的辣椒的顏色與滾燙的熱氣仿佛相輔相成,整個屋子都因為這個鍋子,而變得溫暖和溫馨。
殷紅被雨淋得像個落湯雞一樣,卻沒有絲毫的委屈,仿佛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
她打開門,脫下磨腳的高跟鞋,見寧盟和韓江遇圍在熱氣騰騰的鍋子面前相對無言,忙著把新鮮燙煮過的各種食材放到碗里,蘸了自己喜歡的小料送入口里,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委屈了。
“姐姐?”寧盟回頭,“您回來了?吃飯了嗎?”
“還沒?!彼卮鸬?,“你病好了?”
“多虧你和江遇,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p> “嗯,我要去洗個熱水澡,”殷紅道,“不知道有沒有我的份?”
寧盟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半秒鐘才帶著笑容點頭道:“有的有的,您快去吧!我們都給您留著!”
衛(wèi)生間的門關上了,里面隱隱約約傳來了嘩啦啦地水聲。韓江遇看了寧盟一眼,夾菜的動作也不那么積極了,本來市井的火鍋就是要邊吃邊聊,他這樣“紳士”的吃法屬實少了些樂趣。
“你知不知道她干嘛的?”似乎不經(jīng)意的,韓江遇隨口問了一句。
“大概能猜到?!彼龥]有詫異,繼續(xù)吃自己的。
“那你還和她往來?”韓江遇的身子往前探了探,隔著冒著熱氣的鍋子在寧盟的眼里略微清晰了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知道嗎?!”
“沒有本心的人才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比如涉世未深的少年,比如懵懂無知的孩子,”她夾了片藕放到自己的碟子里,“再比如,沒有定性的成年人。”
“你覺得自己很有定力?”
“沒有,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說不口的原因,沒有人會不想換一份體面的工作?!膘F氣一直源源不斷,韓江遇有些看不清對面端坐的姑娘,只能聽到她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進他的耳朵:“每個人都有自己難言的苦,都有自己難愈合的疤,她不想說,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問,她不想揭,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看,就是這么簡單?!?p> 韓江遇只覺得,她好像更模糊了,他更看不清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或者說什么樣的,才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呢?韓江遇靜默了一會兒,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殷紅很快就洗完了澡,濕漉漉的頭發(fā)也沒有吹干,就那么披散在肩膀,彎曲的波浪減緩了些弧度,看上去少了幾分煙火紅塵的味道。
“姐姐,給您碗筷?!睂幟诉f給她一副碗筷,“您要芝麻醬還是香油?”
“芝麻醬?!币蠹t說道,“在北方待久了,不習慣油碟了?!?p> “好?!睂幟藢⑿×隙歼f了過去,“不知道您的口味,您自己調(diào)?!?p> “不用管我,你們吃?!彼琅f是那副對什么都漠不關心的樣子,自顧自地調(diào)著自己的小料。
氣氛隨著殷紅的加入發(fā)生了巧妙的變化,寧盟將蝦滑用勺子團成了小球一個一個的扔進了鍋里,腦子里卻在尋找話題啊試圖打破這令人難受的尷尬。
“姐姐是南方人?”她問道,“因為您說以前愛吃油碟的。”
“對,”殷紅道,“你也別叫姐姐了,叫我殷紅就好?!?p> “殷紅……姐,”寧盟試了一下,“還是加個‘姐’字吧,您看著比我大。”
“嗯,可以?!彼c了點頭,“鴨血不下嗎?”
“啊?下的?!睂幟粟s緊去拿鴨血。
“下辣鍋里,你那個清湯太清淡。”
韓江遇一言不發(fā),在那里當一個沒有感情的吃飯機器。
“江遇,”他聽到她叫他,“還吃什么嗎?快吃飽的話我就關火了。”
“關吧?!庇舶畎畹恼Z氣。
鍋子里的水不再沸騰,沒有了水蒸氣的阻隔,寧盟能清楚地看到韓江遇——韓江遇也能清楚地看到她。
姑娘的臉被熏得紅紅的,在燈光的渲染下好像涂了一層上好的胭脂,又好像喝了酒,顏色醉人。
“我吃好了?!狈畔峦肟?,殷紅率先離開了餐桌,“碗就麻煩你了,就當藥錢?!?p> 她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又轉(zhuǎn)過身來,微微側頭:“弟弟,你不會沒告訴妹妹,昨天是我給的退燒藥吧?”
聞言,寧盟的視線轉(zhuǎn)向韓江遇,后者卻像屏蔽了殷紅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啪”的一聲,是殷紅關門的聲音。
放下筷子,韓江遇竟拿著自己的碗去廚房洗了,出來的時候?qū)ι蠈幟嗽尞惖难酃?,一臉無辜的樣子:“你請的火鍋,總不能讓我收拾吧——況且我也不會?!?p> “沒事,我來就好。”他幫忙只會幫倒忙——從那個死在他手里的盤子就能預見一二。
兩個人都沒有再提殷紅,收拾完畢,寧盟看見韓江遇竟然靠在陽臺打游戲,便走了過去問道:“怎么沒用你平時銷魂的姿勢玩游戲了?”
韓江遇瞥了她一眼,視線就又回到了手機屏幕:“肚子有些不舒服?!?p> 寧盟沒有說話,回了自己房間,只是沒一會兒就見她又折了回來,把一盒不知道什么東西放到了茶幾上:“一會兒記得嚼兩片,肚子就不會不舒服了?!?p> 韓江遇這里游戲到了白熱化,匆匆“嗯”了一聲,也沒多理她。
等這局結束了,他拿起茶幾上的藥盒,“消食片”幾個字便映入了眼簾。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聯(lián)想到她折去藥店……
猶豫了一會兒,他站到她的房門前,破天荒地敲了敲門:“寧盟?!?p> “嗯?”里面?zhèn)鱽硭曇?,好像在忙,抽時間回了一下他。
“你剛剛去藥店,是為了買消食片?”
“不用謝?!彼鸱撬鶈?,卻也讓他知道了答案。
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感覺,韓江遇又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會我需要這個?”
因為他平時連飯都吃不起,今天終于能胡吃海塞沒有量的限制,難免會吃多積食??!寧盟盯著屏幕,手敲著鍵盤,也不算說了謊:“我猜的!”
軍訓雖累,但是隔三差五的陰雨卻讓學生們間接性地得到了休息,學姐學長們都說,這屆真好,竟然趕上了這么多陰雨天。
但是教官卻犯了愁,為期半個月的軍訓為了不耽誤課時是不可能延長的,但是學生們練練停停,停停練練,沒幾個練得特別好的,到時候軍訓結果檢驗大會可怎么辦呢?
看著烈日下站軍姿還不有不老實的學生,教官毫不留情地走上去輕踢了一腳以示警戒,走到寧盟前面的時候,他眼前一亮,站到她面前,直直地看著她。剛開始她能崩住,但是時間一長,還是忍不住顫了顫嘴角。
“可以?!苯坦僦徽f了這兩個字,便走了,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終于可以休息了,學生們都三三兩兩地往陰涼地走,教官卻朝著寧盟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等她小跑過去,幾個女生便開始小聲八卦了起來:“你們知道之前薛寧盟請假的事兒嗎?”
“知道??!不是淋雨發(fā)燒了嗎——早知道我也淋雨了!軍訓真累!”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知道幫她請假的人是誰嗎?”
“誰啊?”
“韓江遇!”
“經(jīng)管系的韓江遇?!”有人震驚道。
“你看錯了吧?還是哪里來的小道消息?韓江遇家里那么有錢,人又桀驁高調(diào),怎么可能幫人請假呢!”有人提出質(zhì)疑。
“真的!騙你們干嘛!”剛剛那個女生道,“我在系辦公室?guī)蛯T整理入學資料來著,我親眼看的——韓江遇我還能認錯嗎!”
畢竟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郎或者理想男朋友。
“你們說,寧盟認識韓江遇?”蘇晏湊了過來,“不可能吧?韓江遇跟咱們不是一個階層,該不會又是在游戲花叢吧?”
“沒準兒,薛寧盟那么有氣質(zhì),又會彈鋼琴——你們說她都會彈鋼琴了,家里是不是也挺有錢的?”
“教官還挺喜歡她的,輔導員也看重她,指不定人家什么背景呢!”
“行了行了!”蘇晏道,“你們別瞎猜人家的八卦了,小心隔墻有耳!人家可是團支書!”
話雖這樣說,看似一個樣,實際又是一個樣,其他人也都換了話題,畢竟卦那么多,說哪個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