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兇險?”觀云僧聽完李南的分析,臉上的驚駭怎么都掩飾不住。
“事關重大,老僧趕緊去尋春大使。”老和尚赫然站起,半分都沒有猶豫,徑直前往對面營地,這讓想了好幾套說法來讓和尚相信他判斷的李南不禁有些驚奇。
這古人果然淳樸啊,都不疑有他的。
事實上,關于這些政局判斷這方面,和尚從一開始就無比相信李南,究其原因,是因為李南編的那套自家來歷那套說辭,觀云僧從一開始就沒信過!
聽起來是不是很奇怪,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李南自承從小長在深山,出山游學遇到盜匪的事的,和尚認識他的第一天,心中就打下了一個不小的問號。
雖然那個白衣秀士王倫和豹子頭的火并,李南編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和尚一開始就沒有信過。
常年居住在山里的人,不應該是這個皮膚和毫無老繭的雙手,和尚看李南這個身體,一看就是沒有受過半點委屈的貴人!況且看他連生火和搭帳篷都生疏無比,山中的植物大多不認識,一聽到稍微有野獸聲響就立刻嚇得不行。
這實在不像是在山里生活過一二十年的樣子。
見面的第一天,李南為了證明自己的行程給他談的那些風土人情,恰恰是和尚懷疑的第二點,
無他,因為太過于真實具體了,好像是專門為了這個去游玩的。這哪里像是他口中所說落魄的游學士子眼中看到的,游學士子一般更關心的是當?shù)氐拇笕搴透唛T,言必稱自己跟xx公交游如何如何,而不是只關注于山水。
這分明是有人保護跟隨出門游玩,才有心思去品嘗三峽鮮魚肥美,湘楚之地柑橘豐甜,古隆中懷古,汨羅江紀念屈子。一般的落魄游學士子最擔心的就是下一餐在哪里,哪有時間去慢慢游玩細細品味。
如果說之前還是九分懷疑的話,而上路之后李南的表現(xiàn),讓和尚更加否定了這位南小郎君自己一個人從蜀中深山游學到江州的說法。
這些地方想必他是到過,但是肯定不是像他說的獨自下山窮游。
更讓和尚吃驚的,是他的稱呼和表現(xiàn)出來的眼界。
第一天見面,李南對于武三思,張柬之這些人都是直呼其名,而且對于大唐局勢似乎十分了解。
作為蜀中名僧,觀云僧也算見過不少風流士子和高門子弟,發(fā)覺沒有一人能在眼界上超過這個自稱深山久居二十年的李南,他們的眼光大多局限一地,而不是像這位小郎君一樣,仿佛天下盡在其眼中,而之前他提出的那個計劃,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沒接觸過人的少年人能想出的,貌似這位南小郎君不知道,如果想見到神都洛陽那些高僧大德,對于普通人來說,幾乎是難比登天,更不要說與之攀談助其揚名了。
當今天子愛惜佛教,不少士子投卷都會投到有影響力的高僧大德的。在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名僧,在這位小郎君的眼里仿佛街邊賣的菘菜一般,不僅隨處可見而且還能稍微調笑品評一番。
李南還是對于古代不夠了解,在這個時代提起某些名人,特別是朝廷重臣,就沒有直呼其名的!都是帶著官稱,比如杜工部,長孫右輔之類的用來以示敬意,再不濟的,就是稱呼別名或者雅號,比如四明狂客或者山中老人。
當然,這也不怪李南,一是來自后世的人沒有這種概念,二是他能不記錯這些歷史書上名字就差不多了,哪里會記得這些人的官職。
再加上他談論起這些人物的時候,總不免采用了后世歷史書上總結性的說法,這就導致觀云僧以為他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一針見血地品評人物。
還有,李南隨身的打火機、羊毛大衣這些東西觀云僧莫說見過,連聽都沒有聽過,再加上他迥異與此時一般人的生活習慣。
觀云僧對于他的身份猜測,已經(jīng)跑偏到一個極為可怕的方向了。
而且他又姓李……..
身懷常人未見的精致之物,身嬌體貴,不明世情,這些年武氏和李氏長期的明爭暗斗和殺戮,還有去年神都的那場大地震——
一個被人追殺,不得不剃了頭裝成和尚逃難的皇族子弟形象,已經(jīng)被觀云僧牢牢地套在李南身上。
有時候觀云僧甚至在想,如果他隱居深山是真的,李南不會是隱太子的后裔吧?
但是為什么和尚沒有遠離他或者把他拿下,不是因為和尚起了奇貨可居的心思,僅僅是因為他是個和尚而已。
是的,作為一名心懷慈悲的和尚,他是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餓死在山中然后什么都不做。
所以,明知道李南身份有異的觀云僧,不僅沒有拆穿他,而是當做一個落難的普通人一樣幫助。
該配合李南演出的和尚,不僅選擇對于李南的怪異之處視而不見,有時候還盡力配合他在表演。
就因為這樣,李南關于女蠻國使團命運的判斷,和尚不僅絲毫都沒有懷疑,反而更加堅信了李南是個落難皇族子弟的事實。
如果不是皇族,怎么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兇險!觀云僧同時也有些欣慰,這個南小郎君不愧是皇族,不僅心思聰慧,眼光深遠,而且坐懷不亂,心懷赤子之心,都落難了還不忍女蠻國使團走上死路。
能在落難的時候不顧暴露身份選擇幫助唐人眼中的蠻夷,可見此人有大慈悲大毅力。方才看到李南堅定的眼神,和尚覺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沒錯。
你都如此不惜此身,老僧我又豈能退縮!不顧男女大防走到對方營地的和尚,心中這樣想著。
這些天以來,觀云僧雖然不像李南那么分析地清清楚楚,但是他也隱隱發(fā)覺,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選擇進貢,這女蠻國使團怕是前路有些坎坷,每天都暗暗為其祈福。
南無阿彌陀佛,沒想到竟然這般嚴重!想到這關乎幾十條人命,和尚低呼佛號,不由得暗自慶幸。
得虧這位南小郎君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最后分別之前出言點醒,自己不知道則罷,若是自己知道了不做點什么,自己還有何面目自稱佛家弟子!
此時已經(jīng)入夜,對面營地不少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健壯的女侍衛(wèi)們手持利刃,依然將整個營地牢牢包圍。
跟往常燕語鶯聲,嘰嘰喳喳地聲音連李南他們都能聽到不同,此時女蠻國使團的營地里一片安靜。
和尚踩斷枯枝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環(huán)境當中顯得有些大,對面的侍衛(wèi)立刻警醒起來,見到是和尚,隨即雙手合十,微微一笑表示尊重。
“老僧觀云,求見春大使!”站在營地外面,和尚低眉順目,雙手合十。
和尚有些異常的舉動顯然讓對面有些驚奇,不過很快觀云僧就見到了春十三娘。
“大師深夜而來,不知有何可教妾?”春十三娘頭發(fā)披散,坐在帳篷當中,一副清冷的樣子。
“老僧有一語,想對春大使言講…….”觀云僧正襟危坐,緩緩打開了話匣子。
一刻鐘不到,春十三娘禮送觀云僧出了營門,而后又下令為了償還和尚講法的恩情,弄一袋糧食供奉給和尚,而且為了表示尊重,春十三娘更是親自帶著人送了過去。
而李南這邊,就在和尚去而復返的半個小時后,春十三娘坐在了李南的對面,深深拜伏。
“郎君托大師所傳言語,妾身盡知,不知郎君有何可教妾身?”春十三娘抬起頭來,眼中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囧呆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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