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郎君!”很快,就有一名小道童送上一柄利劍,交給了作為捧劍侍女的春十三娘,然后小道童單手打道稽,躬身一禮后在前面帶路。
別說,這個道禮倒是有模有樣,李南笑著點評道,似乎渾然沒有把前面的危險放在眼里。
道童引路在前,李南和捧著劍的春十三娘緊隨其后,后面跟著兀自不放心的青玄子等人。
眼看到李南走向后院,跟在他身后的青玄子,俊俏稚嫩的臉龐上,此刻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惡毒笑容,仿佛掌握人們性命的妖仙,在嘲弄世人的無知。
另一方面,春十三娘和李南也在笑,春十三娘突然想起,身邊這位南郎君,上次露出這等輕佻的表情的時候,正是看到于家慘案的時候。
這位南郎君是個極為聰明而危險的人,他并不希望別人太看重他,所以他明知道此行九死一生的狀況下,依然一副熱血上涌的樣子答應了這居心叵測的妖道幫其除去內部隱患。
甚至為了演的逼真,身邊這位還學此刻的癲狂士子一般,還讓自己裝作侍女捧劍而行。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雖然青玄子等人看到李南的表現(xiàn)之后面露輕蔑之意,認為他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江湖經驗的愣頭青,但是春十三娘知道,這一切都是李南刻意為之。
因為別人越輕視他,就越不會提防他,那些對他不加提防的人,很多都付出了代價。
于府也是,醴陵城外也是,方才在大廳里也是。
所以他才有機會,做出那些不可思議的翻盤之舉。
直到現(xiàn)在,春十三娘都沒有想明白云紈嘉和那位胡釘鉸是如何被小郎君收服的,怎么如此忠心。
她也去細細查探過那位工刺繡的云紈嘉,按說她被李南從家里拐至此,本該心懷憤懣,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位生人勿近的云紈嘉,竟然只跟李南相談甚歡。
莫非這南郎君懂得魅惑之法乎?無眠的夜里,春十三娘不止一次想起這位南郎君的種種手段,覺得后背發(fā)涼。
現(xiàn)在,這位南郎君又露出了類似的表情。春十三娘心中一下子安定了許多,同時也升起了一股好奇,想知道這位南郎君是如何對付那飛飛。
希望南郎君手段不要太酷烈,春十三娘暗暗感嘆,開始為那位叫做飛飛的少年擔心起來。
沒辦法,顏值即是正義。哪怕冷酷如春十三娘,也開始同情這位想必身世凄慘的飛飛起來。
春十三娘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很快,小道童帶著李南等人,來到了一座大大的道殿面前。
殿門大開著,里面燈火通明,除了一尊張道陵祖師雕像外并無他物,四個角都點著明晃晃的火把。
祖師像前,碧衣人長身矗立,烏黑的長發(fā)僅僅用一鐵環(huán)挽住,正是那名為飛飛的少年。
“郎君,請——”小道童做出了請的姿勢。
“劍來!”李南大聲吩咐到,意氣風發(fā)。
旁邊春十三娘的亦是做足了姿態(tài),將鯊魚皮鞘的利劍遞到了李南手邊。
噌——長劍出鞘,寒光閃閃。
“走罷?!崩钅系吐暦愿酪宦?,率先邁步進入了堂中,春十三娘亦步亦趨,跟著進入了殿中。
咔嚓——隨著春十三娘進入,小道童立即關上大門,并且將其鎖住。
“某義父讓汝來殺某?”名為飛飛的少年轉過身來,面如冠玉,手里拿著一截短馬鞭,鞭子不過二尺左右,烏黑油亮,在火把下泛著光。
“嗯?!辈坏貌徽f,長得帥真是沒天理,哪怕是一個轉身,李南就覺得對面簡直像是CG里面的美少年一般。
“那么,動手罷?!鄙倌甑卣f了一句,眼神突然凌厲。
“十三娘!”李南喊了一句。
“諾!”話音未落,一道金光,帶著呼呼風聲,朝著飛飛射去。
噗——如中敗革,那名叫做飛飛的少年竟然動也未動。僅僅用手中馬鞭,就將春十三娘手中的金丸給擋了下來。
“繼續(xù)——”不等李南說完,春十三娘又出手了,連續(xù)射了四彈,金色的彈丸從各種角度,向著飛飛射去。
四彈齊發(fā),李南不信這位美少年還能站在原地耍帥?就連老道士都覺得春十三娘的彈弓之術驚人,在席間時承認,若是小郎君四彈齊發(fā),便是老道,亦是不敢硬接。
所以在剛剛進門之后,李南就跟春十三娘商量好了戰(zhàn)術。
果然,面對四彈齊發(fā),面前這位美少年也不敢硬接。李南面前竟是一花,少年不知道何時已然跳到梁上。
更加讓李南開眼的是,這位叫做飛飛的少年,真的好似他的名字一樣,就這么蹬著墻壁,在房間內飛快的移動。
循壁虛懾,捷若猱玃!李南只等想起這個形容詞。
嗖嗖嗖,春十三娘連發(fā)幾彈,根本連對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見一道碧色的影子在房間內縱越上下,如同鬼影。
這特么不是開了閃現(xiàn)?李南對著春十三娘嚷了一句,“閉目,滅燈!”
“諾!”春十三娘很好地執(zhí)行了李南的命令。
好個春十三娘,彈弓之術當真了得,雖然閉眼,但準頭依然可怕得嚇人,嗖嗖幾彈,就將房間的火把全部打滅。
李南此時提起劍,往房間一角退去。
李南想得很好,又想利用大唐人都有的夜盲癥,讓其露出破綻,然后讓春十三娘將其打下。
但是李南不知道,為何飛飛能這么特殊,成為老道士重點培養(yǎng)的少主,就是因為他天生一對賊眼!
所謂賊眼,說白了就是天生對暗光比較敏銳。哪怕是黑夜,在這人的眼中,也跟下午差不多。結果,李南刻意營造的、從光明突然進入黑暗的場景,對于這位飛飛小郎君,竟是一點沒有影響。
因為殿中并不是全黑,外面有淡淡月光射入,所以這點光亮,對于飛飛來說,卻也是足夠了。
“這廝好生奸猾?!笨粗钅虾痛菏锏膭幼?,飛飛也明白了兩人不受黑暗影響。自己在這個道殿殺了不知道多少人,就只有他們打滅了火把。但是他們竟然沒有想到,自己天生一對賊眼,不受黑夜影響。
“結束罷?!憋w飛此刻已然在兩人頭頂,兩人還在尋找著飛飛的身影。
如同一道碧色的閃電,飛飛從兩人頭頂躍下,烏金絲制成的馬鞭,舞動起來帶著恐怖的破風聲,狠狠地向著拿著劍的李南劈下去。
“二十又四?!憋w飛默默地在心里數(shù)著,跟前面二十三人一樣,簡直毫無難度,飛飛似乎已經看到這位青年腦漿迸裂的畫面了。
啊——兩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頭頂?shù)娘w飛,那名少年就要舉劍抵擋。
哼!雛兒,飛飛冷笑一聲。
此時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躲開,而不是舉劍抵擋,自己的馬鞭雖然看著是鞭子,但是內纏烏金絲,比一般鐵棍都還要沉,這一鞭下去,無非就是劍斷人亡。而且看著這名少年的架勢,不像是身懷武藝的樣子。
那老道士,現(xiàn)在都讓不會武功的羊牯來送死了么?帶著這等懷疑,飛飛也沒有絲毫猶豫,狠狠一鞭砸了下去。
叮——是長劍崩斷的聲音。
砰——是肉體與地面碰撞的聲音。
劍雖斷,人卻未亡。
原因很簡單,因為出現(xiàn)了一把刀。
當飛飛的馬鞭砸斷李南的長劍之時,春十三娘出刀了,這把刀詭異的在鞭身上劃過,好似情人輕柔的撫摸一般。
好似情人撫摸的狹刀,不僅穩(wěn)穩(wěn)地將飛飛馬鞭的力道卸開,而且春十三娘出腳如風,間不容發(fā)之際,將其一腳踢飛。
雖然從上而下攻擊,能借身體的重量讓人難以抵擋。但是也有一個缺點,人在空中,無法借力,若是碰到高手,則渾身是破綻。
汝也會劍術?所以,飛飛摸著被踢中的,隱隱作痛的小腹,眼中滿是驚奇。
當他看到李南提著劍,他的侍女拿出彈弓的時候,下意識地認為李南是用劍的,而他的侍女會彈弓之術。所以近身搏殺之時,他雖然注意了春十三娘,重點還是在提著利劍的李南身上。短短幾回合,他就看出李南基本上是個菜雞,藝高人膽大,所以他突然從高處躍下,想要給李南致命一擊,快速結束這場無聊的搏殺。
他沒有想到的是,提著劍未必會用劍,用彈弓的也未必只會彈弓。
卑鄙的異鄉(xiāng)人!飛飛看著李南,眼中滿是被欺騙的憤怒!
失禮了!春十三娘雙手握住刀柄,刀尖豎直朝下,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生死搏殺的禮節(jié)。
“哈哈哈哈——”飛飛開始狂笑,仿佛遇到了什么極為有趣地事情一般。他此刻終于明了,那位少年不過是個什么都不會的羊牯,而自己的對手,是這個看著有些柔弱的女人。
“那便來罷!”飛飛提著馬鞭,向春十三娘沖來。
這少年不會武,不知老道知不知,有趣,有趣。飛飛一邊想著,笑得極為開心。
漆黑的道殿內,一身碧綠的飛飛,身影被月光映照成慘綠,仿佛索命的飛天夜叉一般。
呵呵,看到飛飛沖過來,春十三娘露出了笑容。手中的短刀揚起了一個微妙的角度。
很多時候,一味的追求快,并不是快的真意。
李南之前并未見過春十三娘出刀,雖然她自稱也會刀術,但是看著飛飛的速度,李南還是端起了從胡釘鉸手里繳獲的小手弩。
“不過一小郎,南郎君且寬心,看十三娘手段?!倍斈棵鞯拇菏?,聽到了李南在袖子里摸索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對李南說道。
“嗯——好!”聽到這位十三娘子都這么說了,李南也放下心來。
“娘子能否生擒之?”
“諾!”不過說話的功夫,那抹摻綠已然到了兩人眼前,春十三娘還好整以暇地回答了李南,這才赫然出刀。
漆黑的道殿內,突然閃過一道光亮。
那一瞬間的光芒和速度,簡直無可阻擋。一柄不過二尺左右的短刀,忽然化作了一道光華奪目的月光,在春十三娘手中綻放。
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無情的刀,刀下也無情。
這一刀劈來,如同羚羊掛角,竟來得完全無影無蹤。在場的李南和飛飛,誰也看不出春十三娘這一刀是如何出手,是從哪里劈過來的。
面對仿佛這開天辟地時,劈碎天地混沌的一刀,對面的飛飛直接放棄了抵抗。
不是他不想閃避,是因為他不知道怎么閃避。
一個呼吸不到的時間,在一道迅疾的刀光過后,狹刀和慘綠的身影都同時停了下來。
這溫柔如月光的一刀,到了飛飛咽喉前半寸處,就忽然停頓了,停時就像出刀時同樣快,同樣突然,同樣令人不可思議。
這“一?!睂嵄取耙话l(fā)”更令飛飛驚訝。
直到此刻他終于明白,面前這位女人,手中的刀究竟有多么可怕!
其刀術怕是業(yè)已通神。月光下的飛飛冷汗直冒,能將如此驚世一刀停住,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她還未盡全力!
想到這個可能性,飛飛回憶起某個場景,全身忍不住的顫抖。
這還是人間之技乎?
于是他扔掉馬鞭,周身空門大開,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
當然,被春十三娘驚世刀術驚到的不止是飛飛一個,李南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我擦!圓月彎刀?十三娘!師傅!我要學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