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漫天的大雪像是將天地掩蓋,凜冽的寒風之中稀薄的空氣像是扼住了喉嚨,每一次呼吸,冰涼如刀割著胸腔柔軟的肌理。
腳下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了膝蓋,沉重的邁著步伐感覺下一步就要倒下一般。已經(jīng)看不見前面的人留下的腳印,甚至已經(jīng)看不出方向來了。
寒衣的頭發(fā)積滿了雪水又再次被這寒冷的風凝結(jié),臉頰凍的緋紅刺痛,呼吸之間吐出的熱氣打在臉上又凍成了冰霜。
也只能從這件披風上尋到些溫暖,寒衣停下腳步看著四周。
黑壓壓的樹叢搖曳著如同鬼影,一點亮光都沒有的山林之中,耳旁只有風吹過枝丫的聲響。
“方向沒錯......”寒衣再次走了起來,頂著風很是艱難卻也沒有想過放棄?!盀槭裁?.....會這么遠?!?p> 盡管方向沒錯,可這距離似乎已經(jīng)超過了預料。寒衣繼續(xù)走著,忽然之前前面出現(xiàn)了一抹亮光,搖曳的燈看著是那樣的溫暖。
就在前方,就在不遠處的前方,寒衣加快了步伐,越是靠近,越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寒衣納悶,這一直纏繞在她耳旁的啼哭聲到底是什么。
聲音從那燈火的地方傳來,寒衣上前查看,在雪地之中埋著一個樹樁,樹樁之上有一盞畫著蝴蝶的燈籠,竟然在這風雪之中沒有熄滅。
寒衣知道她應該是走錯了路,盡管方向是對的,這條路卻不是廖白他們經(jīng)過的地方,又或者,在他們經(jīng)過之后,這燈才出現(xiàn)在這里。
顯然,這不是平常的燈籠,在風雪之中,里面紅色的蠟燭沒有被熄滅,那火苗也沒有受到影響,平穩(wěn)的燃燒。
寒衣拿起了燈籠,忽然間,從左邊的林子里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似乎是在指引著寒衣,又像是一個陷阱,等著寒衣走進去死在這大雪之中。
然而,寒衣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穿梭在這樹林之中,風似乎沒有那么大了,雪也被這茂密的樹枝擋去了一半,手里拿著燈籠,照亮了周圍。
這是一片白楊樹,寒衣抬頭看著看不盡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化作冰花,順著臉頰滑下。
沒有冰涼的感覺,也沒有刺痛皮膚,反倒是像仙乾殿的春日里那桃花一般,溫柔的沁著香氣。
越是往森林里走去,寒冷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傳達到心中的暖意。
除了嬰兒的啼哭聲,似乎還有一陣悠揚的搖籃曲,就像是在那老板家中的時候見到的那女子口中唱著的歌謠。
“春柳隨風唱,云花搖啊搖,哪家兒郎笑了笑,又多一寸長......”
這個搖籃特別的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不像是只聽過兩次,但是寒衣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順著聲音走在林中,聲音越來越大,嬰兒的啼哭聲逐漸減小,似乎是因為這搖籃曲而逐漸平靜下來。
最終,寒衣走到一個山洞前,聲音正是從這山洞中傳出來的。
手中的燈籠又亮了一些,就像是有了心智一樣鼓勵寒衣走進這山洞之中,而寒衣也沒有害怕,已經(jīng)到了這里,那就進去看看好了。
燈籠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山洞,這個山洞不大,寬也只有三人的寬度,越是往里面走,就變得狹窄起來,進了山洞之后。
搖籃曲的聲音在這山洞之中回蕩著。
終于,在山洞的盡頭,豁然開朗,一個更大的空間,中間擺放著另一盞燈籠,是和寒衣手中一模一樣的。
而在燈籠前,坐著一個女子,面容姣好還是年輕的模樣,手中抱著一個碎花布的襁褓,她正溫柔的哄著懷中的嬰兒。
“春柳隨風唱,云花輕輕搖,哪家兒郎笑啊笑,又多一寸長......,夏荷映暮霞,燕兒紛紛叫,這家兒郎笑啊笑,又多一寸長.......”
寒衣站在入口的位置看著那個女人,而女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寒衣的到來,只是輕輕唱著搖籃曲,而寒衣也聽著她口中的搖籃曲。
“那是你的孩子么?”
最終,寒衣的話打斷了女人的搖籃曲,那女人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寒衣,眼神空洞無光,卻又像是能看見東西一般,卻不回答寒衣的話。
“那是你的孩子么?”寒衣再次詢問著。
那女人終于開口說話了?!皩Σ黄?.....”
寒衣不知道她為什么道歉,一下子又不知道要問些什么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拼命的道歉,那雙空洞的眼睛不住的流著眼淚,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襁褓,寒衣看著那襁褓之中,卻是空空如也,只是裹著另一個被子而已。
“我明明聽見了嬰兒的哭聲......”
“對不起......對不起......”女人忽然蜷縮著身子倒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像是受到了什么打擊一樣,難受的樣子讓人心疼。
她的口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寒衣走上前去,查看她的狀況。
“你沒事吧,喂,你振作一點?!焙聞偘咽执钤谒纳砩?,卻是如同冰雪一樣沒有溫度?!斑@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你已經(jīng)死了......”寒衣看著面前的女子,如果不是這冰涼的溫度,根本就難以發(fā)現(xiàn)面前的女子已經(jīng)死了。
寒衣看著女子的模樣,似乎不相信一樣查著她的脈搏,平靜,還是平靜。
“你......沒有心跳?!?p> 寒衣的話終于讓這個女人停下來了,她逐漸坐了起來,雙手顫顫巍巍的撫摸著寒衣的手臂,逐漸向上搭在了寒衣的肩膀上。
她的雙眼之中還沁著眼淚,眨眼的瞬間就順著臉頰流淌著。
女人冰冷的雙手撫摸到了寒衣的臉頰,溫柔的好像是怕傷害到寒衣一樣,忽然間,這女人笑了,笑的是那樣的淡然美麗。
女人放開了寒衣,低下頭緊緊握住寒衣的雙手?!案嬖V他......我這一輩子......有他就很幸福了......告訴他,背負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p> 話音剛落,那女子逐漸合上了雙眼,冰涼的身體從腳邊碎裂成了一地的冰花,藍色而透明,潔白無瑕。
女人消失不見了,唯一留下的,便是寒衣手中的那支藍色的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