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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寵愛

第4章 那是個長相兇惡的可惡的人

第一寵愛 風(fēng)魂 8923 2020-04-28 17:00:25

    正式成為藝妓之后,小櫻在店里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有自己的房間又不用再做雜務(wù)。這讓初桃千代她們艷羨不已。

  初桃有一次便一半羨慕一半玩笑地說:“以后我們見到你,也要叫吹雪小姐了?!?p>  對于自己的新藝名,小櫻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反應(yīng)不過來,總覺得像是在叫別的人。

  也正因為她這種慢半拍的反應(yīng),在很多客人眼中,反而比平常更可愛,甚至有人打趣她問,容保大人是不是因為這個,才夸獎她的。

  客人們總是對她那段經(jīng)歷很好奇,小櫻自己卻覺得完全沒什么好說的。那位大人那天看來心事重重,總共只跟她說了那么幾句話,翻來覆去說了無數(shù)遍,她早已經(jīng)厭煩了。

  但老板娘就很得意,恨不得把那天的事刻在石碑上豎在店門口。自然也就不準(zhǔn)她將名字改回去。最后只好折中一點,索性又把她原來的名字加了上去,叫她“櫻吹雪”。聽起來像是在說櫻花,但好歹小櫻會更快地意識到在叫她。

  初桃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問你,看你什么時候要去壬生寺,好帶我一起去呢。看來吹雪小姐是沒有時間了。”

  小櫻愣了一下,初桃不說,她倒是忘了那天原田還這么邀過她。

  一方面她的確是忙,總是有很多宴會指名要她去表演,一方面,則是老板娘專門給她指派了一位女傭,就算她出門,也總是有人寸步不離地跟著,也不太好去。

  何況……她想起那天見到齋藤一時他的眼神,胸口又有些發(fā)悶。

  人家都裝作不認(rèn)識她,她又何必去自找沒趣呢?

  她沒有回應(yīng),初桃又嘆了口氣,道:“最近都沒見到?jīng)_田先生他們巡邏,不知道他怎么樣了呢?!?p>  看她這個樣子,小櫻笑起來,伸手去拉了她的手,道:“你這么擔(dān)心的話,我們就找個機(jī)會悄悄去看看他吧?!?p>  于是兩個女孩隔了兩天的上午便去了壬生寺。用得是陪吹雪小姐去祈福的借口,老板娘也沒說什么,只交待早去早回,反正也有女傭跟著。

  小櫻她們一開始倒真的去寺里誠心祭拜了,然后便跟女傭說想在寺里隨便走走看看。

  女傭只當(dāng)小女孩頑皮貪玩,自己也有意偷懶,約好了時間地點會合,便由得她們?nèi)チ恕?p>  于是兩個女孩便悄悄轉(zhuǎn)到了壬生浪士組的屯所。

  說是浪士組的屯所,但顯然只是借用了寺里的房子,十分陳舊,“壬生浪士組”的牌子也只是寫在一塊木板上掛在門口。

  里面很安靜,聽不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小櫻和初桃站在門口,悄悄向里張望,猶豫著要不要進(jìn)去。

  最后還是小櫻壯著膽子先問了聲:“有人在嗎?”

  “來了。”里面有人應(yīng)了聲,然后就看到一個男人跑了出來。那是個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的男子,中等個頭,長相很普通,手里還拿著把掃帚,顯然剛剛是在打掃。

  他向兩個女孩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皟晌恍〗悖惺裁词虑閱??”

  “那個……”小櫻看了初桃一眼,初桃紅著臉縮到她身后,于是小櫻只好輕咳了聲,道,“請問,沖田先生在嗎?”

  “沖田……先生?”那個男人頓了一下,然后才笑起來,“哦,你問總司啊。”

  小櫻點了點頭,“嗯。他在么?”

  “真不巧,他剛好出門了?!?p>  初桃聽到這句話,沮喪地垂下了肩,但卻又似乎松了一口氣般。

  小櫻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那現(xiàn)在怎么樣?”

  初桃嘆了口氣,道:“只好先回去了吧?”

  小櫻還沒說話,浪士組屯所里面的男人又問:“兩位小姐找他,有什么事嗎?”

  “不,沒有?!背跆疫B忙否認(rèn)。

  小櫻也就跟著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又有些猶豫地輕輕問道:“那……齋藤先生……在么?”

  “齋藤?”那個男人似乎更吃驚,上下打量了小櫻好幾眼,“小姐你找齋藤一?”

  小櫻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抿了抿唇,低頭行了個禮道:“……不,我只是順口問問。我們先告辭了。”

  初桃連忙也跟著行了個禮,正要離開,那男人又笑瞇瞇叫住她們,道:“他們?nèi)ゴ筅媪恕2恢纼晌恍〗阍趺捶Q呼?等他們回來,我會轉(zhuǎn)告他們的。”

  “不,不用了。我們并沒有什么事情。謝謝你?!毙堰B忙道,但是頓了一下,又忍不住問,“他們?nèi)ゴ筅孀鍪裁矗窟€會回來么?”

  “會的?!蹦敲凶右廊粶睾偷匦Φ?,“他們只是跟隨將軍大人擔(dān)任道中警護(hù),和浪士組其它的人一起。大概還要過幾天才會回來。真的不用我轉(zhuǎn)告么?”

  小櫻再次向那個人行禮道謝,然后便和初桃一起離開了。

  走到約好的山門那里,初桃才輕輕道:“還好,我還以為沖田先生是生病或者受傷了呢??雌饋響?yīng)該是沒事?!?p>  小櫻有點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聲。

  初桃又道:“不過他們真是好厲害哦,居然真的在保護(hù)將軍大人耶?!?p>  “上次見到會津大人那里,也是他們擔(dān)任守衛(wèi)的?!毙蜒a充。

  雖然老板娘說是臨時加調(diào)的人手,又只是守衛(wèi)后門,但畢竟是有他們在。

  想起那天的事,小櫻便又想起齋藤的視而不見來。

  她剛剛……到底為什么會問起他?

  如果他在的話,又怎么樣呢?

  要去質(zhì)問他為什么裝作不認(rèn)識自己嗎?

  憑什么呢?

  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才見過兩三次而已,都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見面,根本連朋友都算不上……

  小櫻這么想著,心里不知為什么突然就傷感起來,初桃后面說了些什么她也沒聽見,直到初桃拉住她的手搖了搖,她才回過神來。

  “你怎么了?”初桃有點擔(dān)心地問。

  “沒什么。”小櫻勉強(qiáng)笑了笑,“怎么了?”

  初桃道:“我剛剛在問你……那個叫齋藤的,是誰?”

  小櫻一怔,睜大了眼看著她。

  初桃也沒注意到她神色不對,自顧一連串說下去:“那天我們見到的人里,可沒有叫這個的人咧?你什么時候見到的?那個人是誰?帥么?和沖田先生比呢?”

  “和沖田先生比?”小櫻皺了一下眉,然后仔細(xì)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沒辦法比較。

  她想不起來齋藤一長相的細(xì)節(jié)。

  也許她根本就不曾看清過他的臉。

  第一次第二次都被他嚇到了,顧不上看。

  第三次天色太暗,她大半時間又被他背著。

  第四次……時間太短,她又被他的移開目光打擊了。

  ……她到底為什么會被一個自己甚至記不清臉的家伙打擊到?

  她半天沒有下文,初桃才覺得不對,皺起眉來叫了她一聲:“小櫻?”

  “那是個長相兇惡的可惡的人?!毙堰@么回答。

  藝妓新人櫻吹雪每天都十分忙碌。幾乎連白天也會有人指名邀請她。這讓小櫻有些適應(yīng)不來,忍不住私下跟姐姐明里報怨,這樣下去,她就算不累死,也會在陪酒的時候醉死。

  明里卻只是伸出一根春蔥般的手指出來戳她的臉,笑著罵她不知福?!耙膊恢卸嗌偃嗽诹w慕你哩?!?p>  小櫻有些無言。

  “這是好事。”明里說,“但你要明白,現(xiàn)在他們邀請你,并不是真的因為你本人的舞跳得有多好或者琴彈得多動聽,只是對容保大人夸贊過的人感到好奇而已。要不了多久,這種新鮮感就會過去。男人們總是喜新厭舊的。所以你要趁乘著大家對你還有興趣的時候,更好的展示你自己的魅力,讓他們對你本人著迷,以后才可能會變成熟客?!?p>  小櫻靜靜聽著,似懂非懂。

  明里摸著她的頭,喃喃道:“不要怕累。多一次宴會,你就能多賺一份錢,就能多還一點債。就能更早為自己贖身,這種地方……能早一刻離開也是好的?!?p>  她的聲音很輕,有如夢囈。小櫻一時間甚至分不清明里是在跟她說話,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但小櫻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但贖身……不應(yīng)該是旦那才會做的事情么?”

  明里笑起來,看著她,又是羨慕又是好笑,末了嘆了口氣,道:“男人。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是可靠的。記住。永遠(yuǎn)不要把你所有的希望壓在一個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男人身上?!?p>  小櫻依然不太明白,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小櫻被請去參加一個在一位大人的別院里舉行的宴會。因為招待的客人里有之前賞櫻宴上見過的外國人,所以才特意將小櫻從島原接過去表演。

  小櫻在宴會上喝多了酒,臨走時有些昏昏沉沉的,隨行的女傭便叫了轎子。

  小櫻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沒走多遠(yuǎn)就停了下來,她正要開口問,就聽到抬轎的人驚叫了一聲:“你們是什么人?”

  對方?jīng)]有回答,小櫻聽到了奇怪的風(fēng)聲,然后就是一聲慘叫和女傭的尖叫聲,轎子突然失去了平衡,向一邊傾倒,小櫻自然跟著就摔了下去,頭重重撞在轎門的框上,痛得呻吟出聲,酒也跟著醒了一些。

  她撐起身子,想從轎子里爬出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剛一探頭,就被溫?zé)岬囊后w濺了一臉。

  小櫻伸手一抹才發(fā)現(xiàn)是血,不由睜大眼驚呆在那里,張著嘴,卻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她聽到另一個轎夫在嘶喊著問:“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女傭在尖叫著求饒。

  “我們是攘夷志士,此行乃是替天行道!”對方這樣大聲喝叱。

  小櫻扭頭看過去。

  她的眼睛里濺到了血,這時來不及清洗,看東西都帶著種妖異的紅色。

  在這種紅色的視野里,堵在路中央的四五個武士打扮的人看起來有如猙獰的惡鬼。而他們手里那些在月下閃動著寒光的長刀,更是紅得像是泡在血里。

  或者它們本來就在滴血。

  女傭跪在地上求饒,“我們只是藝妓館的人,跟攘夷什么的完全沒有關(guān)系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p>  “你們給外國人跳舞,陪外國人喝酒,就是賣國。必須施行天誅!”

  那個人這么叫著,對著正跪在他面前磕頭毫無防備的女傭一刀斬下。

  女傭這次并沒有再尖叫,或者是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來,刀鋒已割斷了她的喉嚨。

  小櫻跌坐在那里,看著那個人拖著刀,向自己走過來。

  很怕。

  身體在發(fā)抖,完全一動也不能動。

  但她的眼神反而平靜。

  姐姐說,島原那種地方,早一刻離開也是好的。

  那么,她現(xiàn)在,算是提前離開了么?

  她平靜的眼神反而激怒了面前的武士,他暫時放下了刀,伸手抓住小櫻的頭發(fā)將她從轎中拖出來。

  “混蛋,你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本大爺嗎?”

  那個人怒吼著,反手將小櫻甩了出去。

  小櫻被甩得跌在路中打了個滾,這一下比剛剛在轎子里撞得那一下可重得多,她幾乎就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已經(jīng)被摔散了,但這時卻咬緊了牙,一聲不吭。

  這時他的同伙已經(jīng)將另一名轎夫也殺掉了,其中一個人催促,“快點動手,不要再廢話了。要是驚動別的人就不好了?!?p>  那個武士應(yīng)了一聲,再一次舉起刀來。

  “住手!”

  “壬生浪士組巡邏!”

  “你們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另外三四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小櫻強(qiáng)撐著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清新的淺蔥色。

  小櫻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這種顏色如此親切而可靠。

  “呿,壬生狼!”把小櫻甩出去的那個武士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罵了聲,握緊了手里的刀,轉(zhuǎn)了個方向。

  “幕府養(yǎng)的狗!”另一個武士也這么罵了一句。

  “我們乃是攘夷志士,正在執(zhí)行天誅,識相的就不要妨礙我們!”殺死轎夫的那個人也重新將刀撥了出來。

  “不要可笑了!向著手無寸鐵的百姓和女人揮刀算什么攘夷?算什么天誅?”

  “殺害沒有還手之力的人,你們也有臉配做武士嗎?”

  壬生浪士組的人這么回應(yīng),然后便不再廢話,撥刀沖了上去。

  小櫻努力地爬到了路邊,抬起手來,擦了擦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當(dāng)她修復(fù)了視力之后,便第一次看到了齋藤一的劍。

  冰冷,鋒利,閃動著有如流星的光華,快速準(zhǔn)確地收割生命。

  穿著淺蔥色羽織的男人冷峻的面容凝聚著殺氣,雙眸在月下閃動著銳利的鋒芒,有如獵食的動物。

  ……剛剛那個人叫他們什么來著?

  是了,狼,壬生狼!

  他就像一匹在暗夜里露出冰冷獠牙沖向獵物的狼。

  小櫻怔在那里。

  甚至連戰(zhàn)斗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也渾然不覺。

  她回過神來時,已看到齋藤一蹲在她身邊,輕輕問:“受傷了嗎?”

  小櫻怔怔地看著他。

  這一次,她才算真正看清他的臉。

  他不如沖田漂亮,也不如原田有男子氣概,有些瘦,線條剛硬,唇很薄,緊緊抿成一線。

  但……這的確是齋藤一。

  小櫻這時才心頭一定,不自主地?fù)溥M(jìn)他懷里,伸手抱住他,放聲大哭。

  齋藤一像是被嚇到,原本凌厲的目光也慌亂起來,剛剛戰(zhàn)斗時還動作敏捷,這一刻卻不知應(yīng)該如何是好,只好任她抱著,呆在那里,手足無措。

  也許應(yīng)該讓土方或者永倉來的,他們比較會應(yīng)付這種事情吧?他想。

  但是心底某個地方又在暗自慶幸,還好是他來了。

  還好他及時趕到了。

  “可惡,讓他逃了!”

  去追擊那個逃跑的攘夷派的島田魁罵罵咧咧地跑回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呆在那里?!褒S藤君?”

  齋藤一回頭看了他一眼,雖然依然沒什么表情,但耳根卻稍有些泛紅。

  島田魁笑了笑,道:“我去報告近藤先生和奉行所,你先送這位小姐回去吧?!?p>  齋藤一點了點頭。

  島田帶著其它兩名隊士先離開了,齋藤一在那里沒動,只輕輕又問了一句:“受傷了嗎?”

  小櫻搖了搖頭,這才緩緩止住了哭聲,松了手。

  結(jié)果看到齋藤一胸前被自己哭濕的衣服,又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臉一直紅到耳根。

  ……她竟然會抱著一個幾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年輕男人哭成那樣。

  ……實在太丟人了。

  齋藤一也并沒有多說什么,轉(zhuǎn)過身,背對她蹲下,“我來背你?!?p>  這一次小櫻并沒有扭捏,乖乖趴到他背上。

  齋藤一沒再說話,背著她緩緩向前走去。

  小櫻曾經(jīng)想過再見到他的話,要怎么樣,但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之前種種預(yù)想,這一刻都已煙消云散。

  她沒有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裝作不認(rèn)識她,也沒有告訴他她去找過他,只是靜靜伏在他背上,緊緊地?fù)е募纭?p>  ……能活下來真好。

  ……能看清楚他的樣子真好。

  姐姐說沒有一個男人可靠,但這一刻,她只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男人的背上更安全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寧愿就這樣跟他走到天荒地老。

  小櫻被襲擊的事情,在島原引起了又一次轟動。一時間藝妓們?nèi)巳俗晕?,晚上根本沒有人敢出門。

  小櫻的傷勢不重,只是被甩出去的時候摔的淤青和擦傷,休息了兩天也就沒事了,只是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害怕得發(fā)抖。

  明里沒有應(yīng)酬的時候,就會過來陪著她,其它的藝妓偶爾也會來探望她。

  但這些人同情的目光,卻讓小櫻更加難受。

  她忍不住問明里:“姐姐,你覺得,我可以學(xué)劍么?”

  明里嚇了一跳,“怎么突然想到這個?”

  “如果我會劍術(shù)的話,那天就可以保護(hù)自己了吧?也許……也能夠保護(hù)其它人,他們就不會……”小櫻抿了抿唇,沒有說下去。

  明里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道:“就算你可以學(xué),就算老板娘準(zhǔn)你學(xué),誰來教你呢?誰會教一個藝妓揮劍呢?”

  小櫻沒有回話,但眼前卻不由得浮起那個穿著淺蔥色羽織的男人的身影。

  又過了兩天,小櫻向老板娘說想去跟壬生義士組的人道謝。

  老板娘不太放心她出門,卻也不好阻攔,只好多叫了兩個雜役陪她去,又再三吩咐一定要早去早回,千萬不要走偏僻的地方。

  臨走時初桃也找借口溜出來,挽了小櫻的手說要陪她一起去。

  小櫻知道她只是想去看沖田,自然也不說破,于是一行五人帶著禮物一起去了壬生浪士組的屯所。

  浪士組屯所很少有訪客,更不用說這么多人了,何況中間還有兩個漂亮的女孩。除了執(zhí)勤的人之在,在屯所的人幾乎全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其中有小櫻見過的原田、永倉和藤堂,也有一些從來沒見過的。

  原田見到小櫻十分高興,大聲道:“小櫻姑娘你果然來了啊?!?p>  “誒?原田你認(rèn)識的人嗎?”

  “是總司的那個啦?!痹镞@么說著,一面曖昧地伸出小拇指來,彎了彎。

  “哦?”

  “什么?總司的?”

  一群年輕的光棍發(fā)出各種奇怪腔調(diào)的驚呼,連本來稍微穩(wěn)重一些的人,都忍不住湊了過來。

  “原田先生說笑了?!毙堰B忙否認(rèn),“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啦。我今天是來道謝的?!?p>  “道謝?”

  小櫻把來意說明之后,一群人便都安靜下來。

  她不由有些意外,抬起眼來,見大半人的神色都十分激動,有幾個甚至連眼眶都紅了。

  原田上前一步,握住了小櫻的手,“請再說一次?!?p>  小櫻有些不解,微微挑起眉來,“誒?”

  “剛剛的話,請再說一次?!?p>  小櫻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輕輕重復(fù):“多虧浪士組的人及時趕來,謝謝你們救了我。”

  原田握著她的手,突然哭起來,“終于……終于聽到有人說這句話了?!?p>  旁邊一名隊士也跟著點頭附和:“嗯。終于有人承認(rèn)我們了。我們的辛苦,終于有人看到了?!?p>  小櫻怔了一下,但是想想從他們進(jìn)京以來,大家對他們的評價與態(tài)度,也不難理解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于是她將自己的手從原田手里抽回來,鄭重而正式地向他們彎腰行了個大禮,“謝謝你們。”

  原田扶住她,抹了把眼淚,道:“是我們應(yīng)該謝謝你才對。”

  說著也跟著向小櫻行了個禮,旁邊一群人有人跟著起哄的,又有人哭,又有人笑,亂成一團(tuán)。

  初桃拉住了小櫻的袖子,微微皺起眉,“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小櫻點了點頭,“嗯?!?p>  初桃頓了一下,又道:“但……其實還挺可愛的……”

  小櫻笑了笑,又點下頭,“嗯?!?p>  壬生浪士組的局長近藤勇親自招待了小櫻一行人。

  他是一個相貌堂堂威嚴(yán)堅毅的男人,小櫻曾經(jīng)在他巡邏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面,這次小櫻特意來道謝,他顯然也十分激動,對待小櫻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也用了十分鄭重的禮節(jié)。結(jié)果反而讓小櫻很不好意思。

  副長土方歲三陪在旁邊,表面上十分平靜,但卻掩飾不了那雙漂亮的鳳眼里的欣喜。

  近藤勇側(cè)身問他:“那天晚上是哪組人?現(xiàn)在都在么?”

  土方道:“是齋藤和島田,島田出去了,齋藤應(yīng)該在,今天是他的劍術(shù)指導(dǎo)?!?p>  近藤點了點頭,“應(yīng)該叫他來見一見小櫻姑娘?!?p>  于是土方便起身去門口讓人去傳喚。

  女傭和雜役被安排在外面休息,現(xiàn)在跟在小櫻身邊的只有初桃,在等待齋藤過來的時候,她忍不住輕輕問了一聲:“那個,請問,沖田先生在么?”

  “沖田先生?”近藤怔了一下,眨了眨眼,“哦,你問總司?”

  這個反應(yīng)……好像曾經(jīng)見過。小櫻忍不住抿了一下唇,輕輕笑了笑。

  近藤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復(fù)雜,抬起頭來問土方,“總司今天哪去了?”

  土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跟著芹澤鴨出去了,那小子……”他瞟了小櫻她們一眼,把后面的話頓住了,輕咳了一聲,問,“初桃小姐找他有事么?”

  “不,沒有?!背跆疫B忙搖了搖頭,“只是隨口問問。”

  于是土方也沒有再開口。

  房間里的氣氛像是突然沉重起來。

  好在沒過多久齋藤就進(jìn)來了。

  “近藤先生找我?”他在門口問了一聲,跟著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小櫻,整個人突然就僵了一下。

  近藤勇笑起來,道:“你還記得這位小櫻姑娘么?她是專程來道謝的?!?p>  小櫻轉(zhuǎn)過身向齋藤行了個禮,“那天晚上也沒能好好跟齋藤先生道謝,真是抱歉。多謝你們救了我?!?p>  “不……那個……”齋藤一時間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回應(yīng),索性也就回了一個禮,然后就靜靜站在那里。

  他沒有穿羽織,身上是件淺灰色的衣服,肩背有部分顏色稍深一點,大概是被汗浸濕了,額上也還掛著汗珠。

  之前土方說他今天要做劍術(shù)指導(dǎo),也許剛剛一直在練劍吧。

  小櫻看著他,忍不住在想,如果拜托他教自己,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yīng)。

  齋藤不說話,房間里又安靜下來,一時間似乎有些尷尬。

  小櫻笑了笑,又向他們行了禮,再次道了謝,然后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p>  近藤起身來送她,到了門口的時候,突然向齋藤道:“最近一直都不太平,索性齋藤君你送她們回去吧?”

  齋藤怔了一下,倒并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跟在小櫻后面。

  小櫻也沒有回絕,道了謝,緩緩向前走去。

  初桃打量了齋藤一幾眼,露了個曖昧的笑容,路上便有意將女傭和雜役都拖在后面一點。

  這些人是被派出來保護(hù)小櫻的,但他們都知道那些攘夷黨想殺的只是陪過外國人的小櫻,之前的轎夫和女傭不過是因為剛好跟她在一起才會送命。所以老實說他們也很怕在小櫻身邊會受到牽連,何況小櫻有那個浪士組的人保護(hù),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所以初桃根本沒用多少功夫,就讓他們給小櫻和齋藤留出了說話的空間。

  小櫻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她能看出來那些雜役的想法,便并不怪他們,就算真的碰上襲擊時他們丟下自己逃跑,也不能怪他們。這樣的亂世里,畢竟總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但她一嘆氣,旁邊的齋藤就側(cè)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目光里卻有些詢問的意思。

  小櫻笑了笑,索性直接問道:“齋藤先生……可以教我劍術(shù)么?”

  “不行。”齋藤幾乎連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小櫻想起姐姐那句話來,是的,誰會教一個藝妓練劍呢?

  她不由又笑了笑,道:“我果然……沒有學(xué)劍的資格吧……”

  齋藤的腳步停了一下,半晌才道:“劍,是殺人的兇器?!?p>  他的聲音很輕,卻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但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卻似乎有一種柔軟的表情,“……你不需要拿起那種東西。”

  小櫻覺得自己幾乎就要化在那種目光里,過了很久,才抑制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道:“我只是想能夠保護(hù)自己……”

  “我會保護(hù)你?!彼驍嗨?p>  小櫻怔住,驀地抬眼看過去,他卻已移開了目光,繼續(xù)向前走去,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開過口一樣。

  但他的確說了。

  那五個字就像煙花一樣,在小櫻心里綻放。

  她滿臉通紅,心跳如鼓,小跑了兩步跟上他,趁著沒有人注意,悄悄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很傻,很孩子氣。

  但是他回頭看她一眼,并沒有甩開。

  反而也屈起手指來,勾緊。

  回去之后,小櫻被初桃狠狠取笑了一番。

  “說什么是個長相兇惡的人。頂多是不愛說話罷了,到底哪里兇了?”初桃伸手去扯她的臉,“你到底什么時候認(rèn)識他的,快點老實招來?!?p>  小櫻討著饒,說之前扭傷腳那次就是他送回來的。

  “咦?上次是他送你回來,這次又是他救了你……真是有緣呢?!背跆矣悬c羨慕地說,然后又嘆了口氣,“我看我跟沖田先生一定是沒有緣分了。上次去不在,這次去又不在。真想再見他一面啊?!?p>  ……真想再見他啊。

  小櫻點了點頭,雖然她想見的人和初桃不是同一個,但這種心情都是一樣的。

  明明才剛剛分別不久,但她卻又想見他了。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啊。

  ……要是他能……

  小櫻垂下眼,看著自己的小拇指,微微紅了臉。

  初桃正要再開口取笑她,卻有人來敲門了。

  是老板娘來問小櫻晚上是不是能見客人了。

  既然她白天能出去,這時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推托。

  小櫻輕輕點了點頭,握住了自己的小拇指,從見到他開始就一直沒能平靜的心跳,終于漸漸冷下去。

  小櫻第一次理解了姐姐那種迫切想離開這里的心情。

  ……如果她不是藝妓,該有多好。

  齋藤說要保護(hù)她,但其實他們甚至根本見不上面。

  小櫻在債務(wù)沒有還清之前,一直都是老板娘的私有財產(chǎn),就算有人愿意為她贖身脫籍,也要老板娘肯點頭才行。

  自上次遇襲之后,沒什么事老板娘根本就不讓她出門。畢竟她在小櫻身上花了那么多錢,這才開始要賺回來,如果讓她死在外面,就血本無歸了。

  齋藤若是想見她,只能來店里喝酒。

  小櫻現(xiàn)在是丹波的紅人,就算時間上安排得過來,她也不確定齋藤是否出得起那個錢。

  齋藤也好,沖田也好,甚至上次見過的近藤局長,看起來都不像有錢人。

  所以后來她漸漸也就不再想這件事了。

  那并不代表她忘記了,只是將它放到了平時觸摸不到的地方,封存起來。

  就像很多其它的事情。

  但后來她發(fā)現(xiàn)壬生浪士組的巡邏路線有了一些改動,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總會從丹波的后面繞過去。

  小櫻偶爾也能從窗口看到齋藤走過。

  在島原附近巡邏,總有些浪士組隊士會四下張望,目光追逐著偶爾露面的藝妓們,彼此開些玩笑。

  但那從來不包括齋藤在內(nèi)。

  他總是微微垂著頭,靜靜走過去,連看也不會向這邊多看一眼。但每次走到丹波后面,就會稍微放緩腳步。

  小櫻就好像能聽見那刻意放慢的腳步聲。

  不論她在做什么,都能感覺到那個人正一步步走近自己,踏實,有力,可靠。再一步步走遠(yuǎn),留戀,不舍,牽掛。

  這成了她心底的小秘密。

  聽到他來,這一天就開開心心,沒有聽到,這一天就空空蕩蕩。

  但不管怎么樣,每次她看到自己的小拇指,心里就會涌上一股甜蜜。

  ……他也記著這件事。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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