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自己床上醒來時,看到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間,阿天蜷著身子,伏在我枕畔。我才睜眼,他就被驚動了,抬了抬頭,伸出舌頭在我臉上輕輕舔了一下。
一時之間,又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這次去貪婪之島,差不多將近一個月。好像又做了一個長夢。
睜著眼又躺了一會才爬起來洗漱。
老媽照例不在家,阿驁不在下面,房間門關(guān)著,不知是不是還在睡。
我悄悄地將他的房門推開一條縫。他那邊的窗簾沒有拉好,有一道陽光斜斜透過來,正晃在他臉上,他居然也沒醒。想來這趟旅行,對并不擅長體力勞動的他來說要比我辛苦得多。在島上一直強撐著跟著我們,一回來就睡死了。
阿驁的發(fā)絲細而柔軟,細細碎碎地散在額前枕畔。皮膚在陽光下似乎有著一種白瓷般的質(zhì)感。白晳光滑,又脆弱易碎。
莫明的有一點心痛。
嗯,就讓他繼續(xù)睡好了。
我輕輕地掩上門,下了樓。
冰箱里空空如也,想來我們不在,老媽肯定懶得在家里開伙了。于是我換了衣服,跑去附近的超市大采購。
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休息的時候,原先坐在旁邊的人毫無預兆地側(cè)倒身子,靠到我肩上。
“喂,你——”我朝旁邊讓了一下,伸手去扶那人,想確定一下是有突發(fā)狀況,還是存心想占便宜。如果是后者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但才說得兩個字,就停下來。
這個一副睡死過去的樣子的家伙,不是鳳鏡夜嗎?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鏡夜少爺?”我伸手扶著他的肩搖了兩下,他就隨著我搖晃的頻率擺了兩下。我覺得很有趣,于是又搖了兩下,他還是沒什么反應。我還想再搖時,就看到他的眉稍稍皺了起來,于是連忙松了手。結(jié)果他還是沒有清醒,我一松手,他就向另一邊倒過去,他自身的重力再加上我搖晃的力量,讓他“碰”地一聲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摔倒在地上。
好大一聲,不會跌出什么問題來吧?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轉(zhuǎn)過身盯著我的幾個塑料袋。嗯,我剛剛根本沒看見旁邊有人。休息一下就走人好了。
“唔……痛……”輕輕的呻吟聲傳過來。
我繼續(xù)盯著自己的袋子。
“咦?歐陽?”
被點名了。我抬起頭來:“咦?鏡夜少爺?好巧。你也來買東西嗎?”
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推了推眼鏡,打量我。沒說話,也沒什么表情,我猜他其實還是沒睡醒。
于是我扯出個笑容來,提著東西就準備走人?!澳莻€,沒什么事我先走嘍,回見?!?p> “等一下?!彼焓滞献∥?。
“怎么?”我提心吊膽地應了聲,他不會意識到是我害他摔到地上的了吧?
他靜了一兩秒才問:“你帶手機了嗎?”
“帶了,做什么?”
“借我用一下?!?p> “咦?”
“咦什么啊?我一大早迷迷糊糊地被環(huán)那個白癡拖出來,又不知為什么被扔在這里,手機錢包都沒帶,他們幾個又不知哪里去了?!辩R夜說著說著,額上就冒出青筋來,末了深深吸了口氣,語氣才平緩下來,“借手機給我打電話叫司機來接我回去?!?p> “哦?!蔽覒寺?,去包里掏手機。只要不是追究我的責任就好。才要把手機遞給鏡夜時,鈴聲突然響起來。
“不好意思?!蔽艺f著,又把手機收回來接電話。
是阿驁。在那邊很郁悶地吼:“你在哪里?”
“超市?!?p> “呃?”
“家里什么也沒有了,出來買點吃的?!蔽艺f,“看你睡得很香,就沒叫你?!?p> 那邊靜了幾秒,聲音低下來:“什么時候回來?”
“很快,再過個十幾分鐘吧。”
“哦,好?!比缓髵炝?。
這家伙干什么???我皺了一下眉,把手機遞向鏡夜。他居然不接,問道:“你家在這附近嗎?”
“嗯。走路過去大概十分鐘吧?!?p> “哦,那我去你家等好了?!?p> “喂,沒有這樣的吧?”我睜大眼看著他,“哪有隨便在哪里碰上就要求跟著人家回家的道理?。俊?p> “不方便嗎?”他掃了一眼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我不太喜歡這種場合?!?p>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呢是呢,這樣嘈雜紛亂的地方怎么適合鏡夜少爺你呆?”
“我記得你好像答應過要為我做件什么事呢。”他又推了一下眼鏡,“就這個好了。讓我去你家等司機來接,然后這個就算揭過。如何?”
我楞了一下,我記得的確是有答應過他做什么來交換他保密我的男溺泉體質(zhì),但是,這個也未免太簡單了吧?不太像是鏡夜會開出來的條件啊,還是說,其實他另有打算?
“不行么?”他笑了笑,“你比較喜歡被抓去展覽呢,還是被關(guān)起來研究?”
……威脅我。
我斜了他一眼:“好吧?!?p> 要去的地方是我家,他又只是一個人,再怎么也玩不出什么過份的花樣來吧。
他又笑,伸手提過我手中的塑料袋。
“那么,走吧?!?p> 阿驁幾乎在我開門的同時迎了出來,原本也不知想說什么,但是在看到我身后的鏡夜之后,就張著嘴怔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沒說,向后退開了一步。
我將鏡夜讓進客廳,向阿驁道:“鳳少爺是來借電話的。”
阿驁瞟了我一眼,沒說什么,向鏡夜笑了笑,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去了廚房。
我把電話指給鏡夜,說:“鏡夜少爺你請隨意?!比缓笠踩チ藦N房,拿了杯子想給鏡夜倒杯水。阿驁正在把食物一樣一樣地往冰箱里塞,頭也沒抬,輕輕說了句:“你還真忙?!?p> 我不知他指什么,追問了句:“什么?”
他也沒回話,過了一會反而又問:“他在這里吃午飯嗎?”
我看了看時間,皺了下眉:“不知道呢,應該不會吧。他只是說在這里打電話叫他們家司機來接他而已?!?p> “哦?!卑Ⅱ垜艘宦曋缶蜎]再說話。于是我倒了水端出去。
鏡夜正好放下電話,掃了一眼我放在茶幾上的水,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后輕輕道:“下次給你帶點茶葉來吧?!?p> ……你當我們窮得買不起茶葉嗎?我只是出于一般的待客之道才倒水的啊,早知他還要挑三揀四就讓他空坐著好了。
我翻了個白眼:“我只是不想泡?!?p> 鏡夜點點頭,完全是一副“我能夠理解庶民們嘴硬的習慣”的表情。
算了,隨便他怎么想了。我又翻了個白眼,隨意窩在沙發(fā)里,開了電視來看。鏡夜打量著客廳里的布置,道:“好像跟春緋家不一樣呢?!?p> “每個人家里都不會完全一樣吧。”
“介意讓我參觀一下么?”
“喂,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說有多少科研機構(gòu)會對‘雌雄同體’的人類感興趣呢?”……雖然知道他大概也不會真的去通知這些什么科研機構(gòu),但我還是很郁悶,嘆了口氣,站起來:“好啦好啦,讓你看就是了,不要動不動就拿這個出來說事啦?!?p> 鏡夜跟著站了起來。于是我一邊嘟嚨著“你們這些大少爺還真是的,就是一般的民用房,有什么好看的嘛”一邊領(lǐng)他在家里轉(zhuǎn)了一圈。
“唔,比春緋家要大呢?!辩R夜說著,在樓梯口停下來,往樓上看了一眼,“樓上?”
“三間臥室和一個陽臺而已。”我又嘆了口氣,向樓上伸伸手,“反正不讓你看你是不會甘心的吧?請吧?!?p> 他笑了笑,走上樓梯。
“那邊是我父母的臥室,這間是我弟弟的,都不能讓你進去?!蔽彝崎_自己房間的門,“這是我的房間?!?p> 鏡夜走進去,四周打量一眼,道:“還不錯。我還以為會掛著沙袋呢?!?p> “我沒有做拳擊手的志愿好吧?!?p> “唔,你還養(yǎng)貓嗎?”
我順著鏡夜的目光,看向正躺在我枕頭上睡得肚皮朝天的阿天。不由皺了一下眉,走過去拎起他。
阿天睜了眼,掃了鏡夜一眼,抬起頭舔我一下,又繼續(xù)睡去了。
“很可愛的貓呢?!辩R夜說,“只是不太襯你。”
我又想翻白眼,“鏡夜少爺你到底以為我是什么人???”
“粗魯又暴力還雌雄同體的奇怪家伙?!?p> ……
我現(xiàn)在就很想粗魯?shù)匕涯闳映鋈グ ?p> 完全無視我的反應,鏡夜在我書桌前站了一會,指著書架上的相冊道:“是相冊吧?可以看吧?”
“隨便你了?!蔽以诖惭厣献聛恚寻⑻毂г谕壬?,他還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蜷成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睡。
如果說阿驁早上睡過頭是因為在游戲里太辛苦了,這家伙犯懶是怎么回事啊?
因為在想阿天是不是病了還是怎么樣,都沒有注意鏡夜在做什么,直到鏡夜開口問:“怎么會有這個照片?”我才突然想起來,上次原秋葉給我的照片,我好像也順手夾在相冊里,他不會剛好就翻到了吧?我抬起眼來,果然看到鏡夜將那張照片抽出來。
我眨了眨眼:“嚇?那是什么?”
鏡夜笑起來:“原來你除了會打人,還會裝傻啊?!?p> 我打了個哈哈,沒說話。他看著那張照片,淡淡道:“原來那個人倒真的是個不錯的攝影師啊。”頓了一下,又問,“底片在誰那里?”
“應該還在原先生那里吧?!?p> “那你跟他說一聲,最好給我燒了,如果還有其它的照片,也一起燒了?!彼瘟嘶文菑堈掌斑@個我沒收了。”
沒想到我跟原秋葉說叫他不要讓照片傳出去,結(jié)果居然我這邊先被本人看到了。早知那天拿到照片就應該燒了。我撇了撇嘴,“至于嗎?就是一張照片而已嘛,搞得像什么機密情報一樣。”
“這樣的照片流傳出去,有損我們公關(guān)部的名聲?!?p> ……這算什么???我還沒說這種照片有損我的清譽呢。
這時阿驁在本就敞著的門上敲了兩下,用個托盤端著兩杯茶和一盤點心進來,向鏡夜道:“抱歉,我們才剛剛旅行回來,招待不周,請鳳少爺見諒。”
“哪里。能讓我在這里借用電話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
看著鏡夜和我家弟弟微笑著溫和地說著些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我又翻了個白眼。
每個男生都可以在瞬間換上這種客套的“官方表情”嗎?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介意阿天的事,以前沒見他睡成這樣過。到底怎么回事???狐貍這種生物會夏眠嗎?
目送鳳家的超級拉風加長轎車離開之后,我又拎起阿天來,晃了兩下,問:“喂,你沒事吧?”
他睜開眼看看我,也沒有變身,輕輕道:“沒事。我很好。”
“很好才怪!”我將他拎到能夠直視的高度,皺了眉看著他,“從我認識你,就沒見你這么沒精神過。”
“嗯,只是稍微有點累?!彼穆曇粲悬c虛弱,但帶著淺淺的笑意,“讓我多睡一會就好了。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就抱著我睡吧。那樣我會舒服一點?!?p> 我差點就想把他扔出去,但是看到他那副模樣,還是沒忍心。好在他也不重,這個樣子也干不了什么。于是就真的一直抱著他,到吃晚飯時也把他放在腿上。
阿天大部分時候都在睡,偶爾醒來,就抬起頭蹭蹭我或者舔舔我,但一直沒有再說話。
“它這是怎么了?”阿驁問,一面伸過手來摸了摸阿天的鼻頭。
“不知道,他說累了。順便,他又不是狗,摸他鼻子做什么?有沒有病摸鼻子也看不出來吧?”
“狐貍不是犬科嗎?”阿驁皺了一下眉,“不過,它好像前幾天就不太精神呢?!?p> 他一說我才想起來,阿天好像最近幾天好像的確都不太精神,似乎從變態(tài)王子的游戲里出來,就沒見他變過人形,也不鬧我,最近幾天甚至連聲也沒吭過。我一直留意游戲里的事情,西索的事情,倒是忽略他了,一直也沒注意。想到這里,不由得有些內(nèi)疚。我嘆了口氣,低頭去看阿天,他伏在我腿上,沒動,沒出聲,身體隨著呼吸輕微起伏。我伸手撫摸他的皮毛,他貓一般發(fā)出輕輕的唔唔聲,好像很舒服的樣子,但依然沒睜眼。
我皺起眉。阿驁道:“你還是帶它去醫(yī)院看看吧?!?p> “但是……”我才想說“什么醫(yī)院能治妖狐?”就突然想起D伯爵來,于是飯也不吃了,把碗筷向前一推,抱著阿天就站起來,“嗯,我去問問把他給我的人看看?!?p> 阿驁看我一眼,又看我抱著的阿天一眼,然后嘆了口氣,道:“急什么?也不在這幾分鐘。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吧。”
想想我也是太慌張了一點,于是我也嘆口氣,重新坐下來,卻真的沒什么心思吃東西,食不知味地匆匆把碗里的飯扒完了,就上樓去拿包,下來時,發(fā)現(xiàn)阿驁已收拾好了等在那里。
于是也沒多說什么,出門打了車,直奔中華街。
到了D伯爵的寵物店,我抱著阿天直接就沖進去,一面大叫:“伯爵,伯爵你在嗎?”
店里依然古色古香青煙繚繞,彌漫著一種奇異的甜膩香味。
一身淺紫色繡花長袍的D伯爵本來不知正在和雷歐爭執(zhí)什么,我一路叫著跑進來,他的臉色沉得更加厲害。似乎是因為上次阿天回來的事情,他對我印象很差,但是現(xiàn)在也顧不得這些了。我把阿天往前遞了一點,急急道:“伯爵你看看阿天,他這是怎么了?”
D伯爵掃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阿天,然后目光落在跟著我跑進來的阿驁身上。他怔了一怔,表情忽然就變了,連眼睛都亮起來,就好像看到什么珍禽異獸一樣。
不是吧,我家弟弟的魅力大到連伯爵都能吸引嗎?
但還好伯爵也只是多看了阿驁幾眼,然后注意力就回到阿天身上來。先向還是一臉郁悶的雷歐道:“我有客人要招待,你回去吧。”然后就轉(zhuǎn)頭向我們道:“歐陽小姐請跟我來,那位——”
“我弟弟阿驁。”我介紹。
“嗯,歐陽先生就請在這里稍等一下吧?!?p> 阿驁點點頭,D伯爵推開通向后面的門,領(lǐng)著我到了第一次看到阿天的房間。
阿天到了這里,似乎精神稍微好了一點,睜開眼來,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環(huán)境,向D伯爵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伯爵?!比缓笥植淞宋乙幌拢凉值溃骸鞍?,你真是的,我都說沒事的。你還來這里做什么?我們回去了好不好?不要總是來打擾伯爵啊。”
“你這樣叫沒事???”我翻了個白眼,“伯爵,他到底是怎么了?”
D伯爵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阿天的皮毛,輕輕嘆了口氣:“你這是在逞強,還是害怕她再次把你留在這里?”
阿天沒有說話。D伯爵問我道:“你最近讓他做了什么?”
“咦?最近?”
“歐陽小姐是中國人,有沒有聽說過修煉者啊,妖魔精怪啊會有所謂‘天劫’這種事?”
“天劫?”我想了一下,好像只有在小說里看過,聊齋啦或者那些仙俠修真小說。
D伯爵解釋:“修行者奪天地之造化,竊鬼神之玄機,所以天劫是他們必經(jīng)的磨難。”
“你是說,阿天這樣是因為天劫嗎?”我看向懷里的阿天,“但是書上寫的天劫不都是雷擊么?為什么阿天會這樣?”
D伯爵冷冷道:“如果阿天是最佳狀態(tài)的時候,區(qū)區(qū)幾下雷擊他怎么可能避不過?天劫又怎么會這么簡單?從天劫將近,他們的法力就會開始被削弱,甚至會變成原形,直到雷擊的終結(jié)。如果順利躲過了,那么修行就會更上一層樓?!?p> 我忍不住追問:“如果沒過呢?”
“輕則少個幾百上千年道行,重則打回原形重新開始,最差的……”D伯爵頓了一下,才道,“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神形俱滅,永不超生。”
我怔了一下,因為他森森然的語氣打了個寒戰(zhàn),不由得就抱緊了懷里的阿天。
D伯爵盯著我,皺著眉道:“阿天現(xiàn)在還勉強能夠說話,明天只怕就跟普通的狐貍沒什么區(qū)別了。他現(xiàn)在這么虛弱,明顯是消耗太多靈力了。明明已快到他的天劫,明知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明知他這種時候如果有個閃失就會萬劫不復,你還叫他動用法力?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這樣待你難道還不夠?”
我楞住。
阿天急忙道:“伯爵,你錯怪她了。她完全不知情——”
也就是說,他自己是知情的?他知道自己的天劫快到了還一口應承我去貪婪之島?他知道自己的天劫快到還說要給我喝血提高靈力?他知道自己的天劫快到了還集中靈力想在西索面前保護我?
……
以往種種,走馬燈一般,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閃過。
“阿天……”我抱著他,只說得兩個字,就覺得喉嚨被什么堵住了,再也發(fā)不出聲音,鼻子也開始發(fā)酸,眼睛反而模糊了,就似乎連咫尺的阿天都已看不真切。
“桀?!卑⑻靻玖宋业拿?,聲音很輕,但是有明顯的笑意。他直起身子來,在我臉上舔了一下,輕輕笑道:“你居然為我流淚了。真開心?!?p> “白癡。你開心個鬼??!”我罵,一邊很快地擦了擦眼淚,“把我弄哭有什么好開心的,你這笨蛋狐貍,什么天劫地劫的,你早一點告訴我會少塊肉啊,你以為你現(xiàn)在變成這樣子很偉大嗎?你以為誰會喜歡這樣?。堪⑻熳畋苛?。”
“嗯。是很笨呢。”他輕笑著,又伸出舌頭來舔我的淚痕,“記得我說過的么,你的命令就是我的愿望,死也會達成的?!?p> 我一把抓著他的頸子將他拎起來:“你再給我說一個‘死’字試試看!”
他只是輕輕地笑:“不說也總是會來的啊。我是只妖狐,不論我在哪里,不論我怎么逃避,天劫總是會來的,但是在天劫來之前,我能和你在一起,能嘗到你為我流的眼淚,已經(jīng)很開心了。不管是怎么樣的劫數(shù),我都不會再怕,不論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都——”
我捏住他的嘴:“你給我閉嘴!我記得聊齋里說,狐貍在天劫來的時候,可以去找一個福澤深厚的人避劫,只要那個人愿意收留庇護它,雷就劈不到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什么福澤深厚的人,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時時刻刻跟你在一起,如果雷要劈你,就必須先穿過我的身體!”
阿天被我捏住了嘴,只是“唔唔”了兩聲。
旁邊D伯爵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淡淡道:“我希望你永遠能記住自己這句話。”
從那密室里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阿驁和雷歐坐在沙發(fā)上喝茶。
D伯爵的臉一下子又沉下來:“你怎么還在這里?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我這里沒有那種危險的東西!”
雷歐不甘示弱地回敬:“你這里什么東西不危險?繁殖力大得驚人的兔子啦,吃人的大魚啦——啊。”
他的說話中途變成了慘叫,阿徹一口咬住了他的腿。
雷歐痛得跳起來,指著它道:“看,還有這種動不動就咬人的虎縞羊!”
什么虎縞羊啊,那是只饕餮好吧?不過,我目前也沒什么心思去摻合他們小兩口的吵架,抱著阿天向D伯爵道:“那我們先回去了?!?p> D伯爵點點頭:“路上小心?!?p> 雷歐踢開阿徹,搔了搔頭道:“你們住哪?順路的話我送你們一程吧。最近這一帶晚上可不太平?!?p> “怎么了?”
“據(jù)說是吸血鬼?!?p> 呃?又有吸血鬼嗎?我抬起眼看向D伯爵,怪不得雷歐要來找D伯爵了。上次的吸血鬼事件才過去沒幾個月吧?這次又是哪里來的吸血鬼?
阿天在我懷里輕輕動了一下,換成更舒服的姿勢。
算了,管他什么吸血鬼?,F(xiàn)在阿天最重要。
一直到回家,我都在反反復復地想,阿天的天劫,會是怎么樣的,能不能安然度過。
阿天自己反而坦然,蜷曲身子睡著,醒來時就睜著一雙碧清清的眼看著我,安靜柔順。
我忍不住抱緊他,重重嘆一口氣。
不管怎么樣,你要給我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