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秦晉之好

　　經(jīng)過近年的幾番波折，尤其是那最優(yōu)秀的幾個兒子相繼亡故、逃離，姬詭諸的身體每況愈下。

　　恰逢此時，秦穆公來訪。秦穆公不知何時匆匆一眼瞧上了這晉國侯府里一膚白貌美的姑娘，便旁敲側(cè)擊向詭諸詢問，卻不曾想那女子竟是詭諸之女伯姬。姬詭諸見那秦穆公儀表堂堂，而秦晉兩國原本就相鄰、又是勢均力敵的強國，世代已有多次聯(lián)姻，只覺得他不失為一個良婿之選。況且在這諸侯割據(jù)的大背景之下，各諸侯國原本就是既相爭奪、又相利用，聯(lián)姻不過是其中一種極為尋常的手段。此番結(jié)下這秦晉之好，對日后幼子奚齊繼位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伯姬乃詭諸最愛的長女，她的婚嫁，自是要她本人心滿意足才行，若她不可，即便是得罪了那秦國，他也會將這門親事攔了下來。姬詭諸又再詢問伯姬，一向心高氣傲的伯姬竟連那男子的面也不見便一口應(yīng)承了這門婚事。

　　此間哥哥申生的死讓伯姬傷透了心，原本對詭諸充滿敬愛的伯姬亦開始對其心生芥蒂。當(dāng)初母親齊姜之死，她怪不得父君，雖說先后有了許多如夫人狐姬季、小戎子、驪姬、少姬等人，母親才開始失寵。可即便是失寵，父君待母親依舊不錯，二人相敬如賓，至少父君尚未為了那些得寵的年輕女人們失了心智?？扇缃瘢赣H走了，年紀(jì)越來越大的父君竟昏了頭，申生之死與父君不無干系，她雖然愛父君卻再也不能如從前那般敬他了。

　　姬詭諸深知伯姬如今心中對自己有恨，況且她年歲不小了，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紀(jì)，以前只想把她留在身邊好好彌補其小時候缺失的父愛，可眼下，留在宮中故地只會對她造成更深的傷害。

　　就這樣，雙方一拍即合，秦穆公與伯姬的婚事順利定下了。

　　仍是按照舊例，此等大事還需占卜之后才能定。詭諸又命專人前來占卜，卻得《歸妹》變《睽》卦。太史史蘇見此卦，預(yù)言曰：不吉。卦辭表示“男人宰羊，不見血漿；女人拿筐，白忙一場。西鄰責(zé)備，不可補償?！稓w妹》變《睽》，無人相幫?！薄墩稹坟宰儭峨x》卦，亦即《離》卦變《震》卦?！坝质抢?，又是火，勝者姓嬴，敗者姓姬。車子脫離車軸，大火燒掉軍旗，不利于出師，在宗丘打得大敗。《歸妹》嫁女，《睽》離單孤，敵人之木弓將要張舒。侄子跟著姑姑，六年之后，逃回自己所居，拋棄了他家，明年死在高梁廢墟。”

　　一如出征驪戎、立驪姬為夫人之舉，姬詭諸從來沒信過這占卜之術(shù)，不過是舊習(xí)慣例，形式罷了。

　　只要伯姬不同意，他寧愿冒著與秦交惡的危險拒婚，可她若是同意，那自然是不管那占卜結(jié)果也要遂愿。

　　這一年，伯姬嫁給了秦穆公。隨嫁的媵臣中有原虞國大夫井伯即大名鼎鼎的百里奚。

　　姬詭諸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姬詭諸趁此機(jī)會為最愛的長女尋得良緣佳婿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在闔上雙眼之前，最后的心愿便是再見到兒子們齊齊聚在身邊，可是，這成了一個擁有至高無上權(quán)力的君侯也無法達(dá)成的奢望。人之將死，這個時候的雙眼和內(nèi)心才最是亮敞，姬詭諸這才發(fā)現(xiàn)，追逐一生的權(quán)力，也不過如此。

　　重耳與夷吾始終沒有再回來。他等了很久，希望等來他們，可是直到最后，他實在是再太累了，想睡一睡，那一睡便成了永眠。

　　床前卻是一片哀嚎與哭聲。

　　姬詭諸一去，晉國便成了一個未成年孩子的天下，這任誰看了，都會覬覦。在晉國的權(quán)力之巔俯視了一輩子，他自然是早早想到了奚齊將面臨的一番局面，于是在臨走前托孤予那輔助了自己半生的相國荀息，荀息誓死效忠，這是姬詭諸在這世上彌留之際作的最后一計。詭諸相信，有了荀息庇護(hù)奚齊，晉國的未來會按照自己規(guī)劃的軌跡走下去……

　　可是，他這一去，諸公子爭位，晉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