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八)
雷遇再次登門的時候,不僅李牧沒想到,就連他見慣了各種常年的父親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卻還是很快恢復平靜,禮貌地把他請進來。
“坐吧,雷醫(yī)生?!?p> “不用了。”雷遇走進病房,現(xiàn)在李牧床邊。
“如果雷醫(yī)生今天來還是為那位白警官求情的,就可以離開了,我們李家絕不會原諒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的警察。”
“我今天是想懇求二位可以再給我女朋友一次機會?!?p> “懇求?”躺在病床上的李牧坐起身,眼神里帶著玩味,“雷醫(yī)生既然用了這個詞,想必也知道自己是來求人的,可是求人,應該不是這個態(tài)度吧?”
雷遇習慣性挺得筆直的腰桿彎了彎:“李園長,李先生,只要二位能夠原諒我女朋友,需要我做什么都盡管說,我會努力讓二位滿意。”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p> “那我要你的手?!?p> “小牧?!币慌缘睦钅粮赣H出言阻止。
“你是醫(yī)生,應該要做手術吧?”李牧像沒聽到自己父親說話似的,“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我就是要你最重要的東西,這樣我才愿意考慮放過她?!?p> 雷遇瞳孔放大了一瞬,但僅僅只是一瞬,他有重新恢復了平時的神態(tài):“是不是我留下一只手,二位就可以放過她。”
“當然,”李牧看起來有點興奮,猛地點點頭,“姓白的打了我一頓,既然你求我放過她,總得受點皮肉之苦讓我心里平衡一下吧?”
“如果你能保證自己說話算話,我可以留下一只手?!?p> 李牧把桌上削水果的刀扔到他雷遇面前:“請吧雷醫(yī)生?!?p> 雷遇撿起地上的刀,往自己左手扎去,卻突然被李牧的父親攔住。
“小牧,你的要求過分了?!?p> “爸,我哪里過分了,那個姓白的打了我,他既然想求我放過姓白的,當然要付出一點代價。”
“你可以讓他做其他的事情,”他把刀從雷遇手上拿下來重新放回到桌子上,“雷醫(yī)生的手是治病救人的,要是今天留在了這里,可能很多人就再也失去了康復的機會,換一件事情吧?!?p> “可我就想要他一只手。”
“不可以?!?p> 李牧還想反駁,卻被父親的神色唬住,不再開口。
雷遇看著父子倆僵持不下,伸手拿起桌上的刀,在左手上猛劃一刀,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讓人來不及反應。
當病房里其余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血已經(jīng)噴到了墻上,還有少許濺到了李牧的臉上。
“不知道這樣,李園長滿意嗎?”
李牧根本沒想到雷遇會真的對自己下手,顯然是被他的氣勢嚇到了,久久沒有開口。
倒是一旁李牧的父親,很快反應過來,叫護士拿了干凈的繃帶遞到雷遇手里:“雷醫(yī)生,我們不會再追究白警官的責任,以后也請你看好自己的女朋友,下次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可能就沒這么好解決了?!?p> “多謝。”
雷遇接過繃帶,熟練地包扎好自己的傷口,又把衣服袖子拉下來一些勉強遮住些痕跡:“李先生,我想最后再拜托您一件事。”
“雷醫(yī)生請說?!?p> “這件事,我不想有第四個人知道,希望二位能替我保密。”
“可以。”
“那雷某就告辭了。”
雷遇打電話請了一周的假,開車回家,剛出電梯就看見景詩蹲在門口。
“有東西沒拿?”雷遇走過去把門打開,讓她進去。
“聽說你今天去了住院部,然后就請假了?”
“楚懷跟你說的?”
“嗯,”景詩點頭,跟著他走進去,“楚懷哥剛好在院長辦公室,聽到你請假的電話了?!?p> “你不上班?”
“一會兒就去,你沒什么事兒吧?!?p> “沒事兒?!?p> 景詩注意到他的左手反常地一直背在身后,她伸手把他的手拉到身前,看見了上面胡亂纏著的繃帶:“雷遇哥哥,你怎么受傷了?”
“不小心弄到的?!?p> 景詩憑著記憶拿出藥箱,把他手上的繃帶拆開,一道猙獰的長口子露了出來:“你這能是不小心弄的?”
雷遇不說話,景詩拉著他坐在沙發(fā)上:“不去醫(yī)院看看?”
“用不著。”
“在住院部弄的?”
“嗯?!?p> “這幾天聽院里小護士說,住院部有個難伺候的主,說是被一警察打進來的,”景詩輕手輕腳地給他涂藥,不動聲色地問,“你該不會跟這事兒有關系吧?”
“嗯?!?p> “你跟那打人的警察,認識?”
“你不用知道這些,”雷遇把手抽回來,“時間差不多了,去上班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雷遇哥哥,聽說打人的是個女警察,你該不會喜歡她?”
雷遇閉口不言,低著頭給自己包扎,景詩卻像是被他的反應觸及到什么似的,情緒突然高亢起來:“雷遇哥哥,你喜歡什么樣的人都行,可是警察不可以,你的事瞞不了她一輩子,知道了真相她就不會放過你了?!?p> “詩詩,”雷遇抬起頭,平靜地看著面前人的眼睛,“她會是你未來的嫂子?!?p> 景詩看著眼前的人,盡管跟他已經(jīng)認識二十幾年,盡管她自認為了解男人的一切,但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現(xiàn)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在過去的三十一年里,他就像一個在大海里迷路的水手,時不時需要一個人面對暴風雨,還要習慣一個人的黑暗和孤獨。而那位警官,就像是他找了很多年終于找到的指南針,為他指明了方向,更在他獨自承受黑夜的時候給了他對光明的期待。
景詩突然笑了:“我懂了,雷遇哥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p> 說完一句話,女孩倉皇逃走,出了門卻像脫力似的蹲在地上。
太久了,真的過得太久了。
當年雷遇經(jīng)歷的一切到現(xiàn)在都還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里,她見過他最絕望最無助的樣子,也見過他最瘋狂最嗜血的樣子,但今天的雷遇,跟以前見過的所有樣子都不一樣。
當年要是她能勇敢一點,雷遇過去幾十年的生活應該會好很多,然后成長為楚懷那樣內(nèi)心一塵不染的好醫(yī)生。如果那位警官真的可以讓他想要忘記以前的事情,她好像也沒有什么阻止的資格,景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