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離開了,落靈兮仍然每日忙于處理公事,她派人去找的布防圖下落也找了回來,費(fèi)了些功夫。
轉(zhuǎn)眼間,那傳遍了北燕大街小巷的敬候夫人遇害一事已經(jīng)鮮少有人談?wù)?,避月門的暗殺者仿佛也從那一天開始就沒任何的動作。
落靈兮的驍鐵騎將上文宇保護(hù)的很好,只是這樣的保護(hù)也只是一種安慰而已,上文宇最終還是走上了邢臺。
這一天,邢臺場上站了很多百姓,兼刑的是刑部宋大人,他前一天找上落靈兮,希望邢臺周邊有驍鐵騎的看守,以免到時出了亂子。
落靈兮不愿插手這事,拒絕了宋大人。今日她是只身前往。
無論你是富貴還是貧窮,老天自始至終都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會死去。
來刑場時聽青兒說古鹛川去求她的父親出面救救上文宇,她父親說此案是鐵定,誰也保不了,古鹛川在家里哭的死去活來,她想要來見上文宇最后一面,被她父親軟禁閣中。
“時辰到!行刑!”宋大人觀了一眼天象,一聲令下,臺上跪著的上文宇一言不發(fā),他的頭發(fā)披散下來有些讓人看不清面貌。落靈兮瞧見了上文宇脖子處的那一塊傷疤。儈子手手起刀落,上文宇的人頭和身子一分為二,現(xiàn)場有膽小的捂著嘴叫了出來,那鮮血溢滿了地面。
這不是上文宇!
落靈兮轉(zhuǎn)身走出刑場,右手習(xí)慣性的摸上左手袖口,她的玉牌已經(jīng)不見了?;氐焦鞲笊酵ピ褐械囊粔K假石上,她的玉牌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那天白羽說要離開的晚上,就是那個時候他拿走了玉牌,將上文宇從牢房里掉包出來。
落靈兮并不怪他,上文宇錯在他不該沖動,更不該感情用事,讓白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人頭落地,他又如何做到鎮(zhèn)定自若呢?
在北燕西郊之地,那空曠無人的草原,因春天的到來地面開滿了許多各色小花,上文宇已是換成一身平民衣裳牽著一匹馬走到白羽身旁,他自是舍不得在北燕中的那個人。
上文宇問道:“從你救我的那一刻開始,你與她的隔閡就更深了吧?”
白羽溫柔的笑道:“我與她之間的隔閡又豈止是這一件事情呢?”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深思的上文宇問道:“你呢?有什么打算?”
上文宇想了想說道:“還沒什么打算,總覺得自己死的太順利了,還沒好好活過一次呢。自此云游四海,再不踏足紅塵了。”
白羽看著上文宇那落寞的神情問道:“那她呢?古家的千金怎么辦?”
上文宇沉默著,對于古鹛川,他承認(rèn)他要了她時只是因?yàn)榫坪髞y性,并無半點(diǎn)兒感情。但同樣,他也摧毀了一個女人最看重的貞潔和自尊。
然而現(xiàn)在自身難保的他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拿什么去承諾她一生一世呢?
公主府內(nèi),青兒正在為落靈兮梳洗更衣,她才從刑場回府,若不梳洗就進(jìn)宮去,怕是犯了大諱。一番梳洗后,落靈兮將玉牌重新放進(jìn)左腕袖口中。
帶著青兒進(jìn)了皇宮,陛下傳召一事不為別的,只為羽莫淵一事。如今羽莫淵徹底困在大牢中無法脫身,陛下大概是想放羽莫淵回到西楚。
到了議事閣,陛下與季晨都在那里,三人簡單商議過羽莫淵之事后便一起去了后花園陪著陛下散心。
陛下走在最前面,落靈兮和季晨相伴左右。其身后跟隨了一眾婢女和公公。陛下說道:“還記得小時候你和季晨就在這后花園里玩耍,季晨在讀書,靈兮在旁舞劍,那時,慧貴妃還在世,最疼你們兩個。她見到你們都要與朕說上一說?!?p> 季晨饒有興致的問道:“說了什么?”
陛下哈哈笑道:“說你們兩個簡直就是顛倒陰陽,本來是讀書的變成了愛舞劍的。哈哈哈……”說此,陛下又是一陣發(fā)笑。
季晨也是忍不住笑道:“臣從小就不愛舞刀弄槍,靈兮倒懂得許多,自小又經(jīng)常被母親帶去馬場訓(xùn)練,與邊境男兒一起,自然沾染了些許豪放之氣。”
靈兮說道:“就該讓你去邊境歷練歷練,我在閣中繡個花兒,那才不會顛倒陰陽呢?!?p> 陛下感概道:“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放眼整個北燕,朕找不到什么人來替代你們的位置,北燕能有如此成績,你們二人功不可沒……是朕老了!思緒比不上年輕時候了,解決掉羽莫淵一事,也讓朕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
“但,日暮之年已經(jīng)染身,朕實(shí)在有心無力,午夜夢回,朕總能夢見她,想著自己還能守護(hù)北燕江山多少時日啊。”
季晨與靈兮相視一眼,都感覺陛下的確是老了許多,他那雄偉高大的背影也逐漸彎曲。
陛下一手牽著兩人說道:“南羽派幻境的預(yù)言也許是傳說,也許是真實(shí),朕……相信了它,更相信你們定不會有讓北燕淪陷的那一天?!?p> 季晨朝后看了一眼那停步不前的太監(jiān)婢女問陛下道:“陛下不想立太子嗎?”
陛下看了季晨一眼,突然笑道:“也只有你敢這么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栯?,哈哈……朕并不是不想立太子,只是朕的諸多兒女中,最看好的便是你和靈兮。可朕知道靈兮你心不在朝野,這幾年為了替朕辦事全是因?yàn)槟愕男⑿??!?p> 說到此處,陛下意味深長的看著季晨,那對他充滿期盼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季晨似乎明白了什么,急道:“陛下……”
可陛下卻是止住了他的話頭,說道:“朕明白,容朕再想想?!?p> 出了議事閣,季晨心思沉重,落靈兮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落靈兮走到他跟前問道:“聽到陛下這么一說,你害怕了?”
季晨說道:“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害怕,陛下今日所說可不像是隨口說說?!?p> 落靈兮知道季晨樣樣精通,卻唯獨(dú)武藝不同,他的聰明才智正是陛下所需要的,治國不一定用武力解決,先帝一代開始皆是文君治國。陛下倚重季晨是好事也是壞事,這樣一來,北燕被偏寵的除了一個異姓的落靈兮,還有一個異姓的季晨。而這個偏寵更是剝奪了許多正姓皇子該有的權(quán)利。
落靈兮和季晨出了宮,青兒迎了過來,她對洛靈兮說道:“公主,咱們府上的人看見古小姐一個人悄悄的出了城,還背個包袱。”
季晨奇怪的問道:“她這是要去走親戚呢還是要去辦什么大事呢?”
落靈兮說道:“我知道她去做什么,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說著就要走,季晨一把拉著她手問道:“什么事這么神秘,連我都要避著?”
落靈兮一時掙脫不開無奈的說道:“到底是何事等我回來了說與你聽可好?你先回府上等我可好?”
季晨猶豫著不肯松手,青兒見狀忙說道:“公子放心,有我陪著公主在呢,公主什么事都不會有的。”
聽見青兒這么一說,季晨略有些放心了,松開了靈兮說道:“好吧!我就在府上等你回來,遇見了什么事你可不許意氣用事??!”
落靈兮笑道:“你見我哪次意氣用事過?”
季晨很是認(rèn)真的想了想說道:“那倒沒有,那你早去早回,我先回去?!?p> 說罷,便上了馬車,落靈兮在青兒的陪伴下一路出了城,跟著古鹛川來到了一處荒地,這里離北燕城不足十公里。
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古鹛川從包袱里拿了一壺酒,一疊紙錢,在她面前還豎著一塊木頭雕刻的墓碑。
青兒也是看見了,她回頭對落靈兮說道:“公主,古小姐該不會是在祭奠上文宇公子吧?”
落靈兮說道:“上文宇死去,上文家必定會厚葬出殯,古鹛川沒有任何名分和理由去祭奠,也只有想出這么一個法子來告慰了。”
青兒特別能感同身受的說道:“自己心愛的男子死了又不能正大光明去祭奠,心中定是十分難過?!?p> 那更難過的恐怕還在后頭呢,如今古鹛川早已不是貞潔女子了。
落靈兮對青兒說道:“青兒,你就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她說說話。”
“嗯。公主盡快去,青兒在這里給你們放風(fēng)!”
落靈兮走到古鹛川面前,幾日不見,她消瘦的很,臉色蒼白,臉上也盡是淚痕,她有心,來祭奠時只穿一身粗布衣衫。
落靈兮問道:“你私自出府,被你父親知曉了該怎么辦?”
古鹛川說道:“我被軟禁的這幾日乖巧的很,父親見我如此也不怎么盯得緊,加上父親忙于公事,我趁此偷跑出來半日,不會有事的。”
她說話柔弱的很,半點(diǎn)兒不見之前那兇悍氣性,落靈兮的心中真為她感到不值。她說道:“事已至此,你也節(jié)哀順變?!?p> 古鹛川傷心的搖著頭說道:“不能節(jié)哀!你不知道,一個女人將全部身心投入到心愛男子身上時,怎么可能節(jié)哀順變?”
落靈兮實(shí)在想不到什么話來安慰她,古鹛川靜靜的站在一旁哭泣,她的手里還攥著一個物件,那是用一塊玉雕刻成的鳳凰模樣。古鹛川溫柔的撫摸著它說道:“你無法體會,我愛他愛的深沉,即使在有違道德之上,只要是他,我都無法理智。如今他死了,也將我的那顆心帶走了,這世上哪還有什么古鹛川呢?”
落靈兮伸出手想去擦掉她的眼淚,古鹛川大概沒想到落靈兮也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她痛苦的哭泣著撲向她的懷里尋求一絲安慰。
落靈兮就像是娘親哄小孩子一樣,右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你是一個好姑娘,無論后面的路有多難走,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上文宇也不希望看你悲傷的,對嗎?”
古鹛川將頭埋在落靈兮的肩上抽泣著,那一聲帶著哭腔的嗯應(yīng)該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