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牌本是貧尼的貼身之物?!?p> 靜玄的目光始終落在海慈的臉上,一絲一毫也不分給別人。她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眾人的心中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年父母將我交托給師父,留下的便只有這塊玉牌。十八年前,我給這孩子留下的,也只有這塊玉牌?!?p> “海慈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親骨肉,宋大人現在可否將此事的原委告與貧尼?”
宋明修沉默了,他在判斷靜玄這番話的可信度。既然靜云下毒之事已是八九不離十了,那靜玄將此事說出來的目的就需要好好推敲一番了。
若投毒是靜云一人的主意,那她是為了什么呢?若兩人合謀,那她們是否還有更深的目的?
一時之間,宋明修不敢貿然開口,他并不想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
宋明修不說話,林小小她們自然也不敢說話,但是凈心大師又一次打亂了宋明修的思路,他疾步走到床邊。
凈心的語氣飄忽,似喜似悲:“那這孩子是我……”
“不是?!辈坏葍粜恼f完,靜玄便強硬的打斷他,“請大師慎言!”
“……”凈心嘆息一聲,他看著靜玄目光很是溫柔,“阿玄不必如此,你應是了解我的?!?p> 靜玄聽了這話,一直緊繃的身子終于放松了下來,輕輕的靠在了凈心的身上,雙目一閉,淚珠滑落。
除了那站在窗邊的兩位,林小小等人早已被這驚世駭俗的故事嚇得不輕,只有宋明修還維持著表面上的冷靜,讓大家不由得贊嘆一聲知縣大人好定力。
“宋大人,此事應與阿玄無關,還請大人將靜云師太召來?!?p> 凈心大師平復了心情后便向宋明修提出了建議,沒有猶豫,知縣大人很快就同意了。仔細想想靜玄師太今晚的反應,都不似作假,即便是裝的,現下也只有當面對質這一條路了。
林小小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靜云師太便到了。她看到靠在凈心大師身上的靜玄師太,終是維持不住了,面容扭曲,指著他們兩人,哆哆嗦嗦的氣到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個,眾人也都了然了。
靜云怒極,沖靜玄吼道:“師姐你眼里可還有師門?可還有廉恥?”
靜玄既然決定開口,自然知曉后果,她已經逃避了二十年,時至今日,該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了。
雖說靜玄從不認為這事會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但是這些年來她確實隱瞞的很好。
當年她發(fā)現自懷孕之后,只告訴了自己的師傅,然后就以云游修行的名義,離開了明月庵,一路跋涉,一直到修業(yè)寺附近生下孩子。
至于靜玄與凈心之間的故事,他們不想說,宋明修也無意問,畢竟誰身上沒有一兩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呢。
宋明修可以理解,靜云不可以。她得不到靜玄的回答,其實她也不需要靜玄回答她,事實就這么擺在眼前,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靜云一會兒怒吼一會兒哭泣,絮絮叨叨的將自己做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必再去遮掩什么了。
與大多數佛門中人一樣,靜云被送到庵里的時候,還是不記事的年齡。她的師傅需要操心的是整個明月庵,可以說,靜云是被她這三個師姐帶大的。
大師姐年齡大,大多時間都陪在師傅左右,二師姐性子嚴肅,靜云有些怕她,而三師姐靜玄,只比她大了七八歲,正是貪玩的時候。
自然而然的,靜云和靜玄的關系最好了。
雖然靜云現在看上去與靜音師太更相像一些,但是在她小時候,確實沒少跟著靜玄做些調皮搗蛋的事情。
靜玄調皮但很聰明,嘴巴甜,長得也可愛,這些年下來竟也沒怎么挨罰。連帶著,在小靜云的心里,三師姐可比另外兩個師姐厲害多了,她也像個小尾巴一樣天天跟著靜玄。
十九年前,靜玄獨自出門游歷了兩年,回來后一改之前的活潑,把自己整日的關在房內研習經書。
靜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連師傅都默許了師姐的行為。自那以后,靜云就跟著靜音學習,漸漸的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在靜云心里,她最在乎的還是靜玄,她一直牢牢記著當年的點點滴滴,即使現在兩人之間已無話可說。
那日靜云在齋房看到了玉牌,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當年靜玄貼身帶著的寶貝。玉牌上面的那個角,還是被她磕碎的呢。
靜云不知道為什么師姐的貼身玉牌會到了海慈的手里,她不敢問靜玄,只好向靜音旁敲側擊。
靜玄常年在寺里待著,她與海慈之間又差了這么些歲數,靜云一時之間無從下手。想了想,還是十九年前最為可疑。
靜音顯然是知道些什么的,雖然靜云問的很隱晦,她還是對十九年前的事情諱莫如深,但又不好直說,只能隱晦的讓靜云歇了心思。往事如煙,不可再問。
其實靜音的遮掩毫無意義,當年靜玄走的突然,而且一走便是兩年,期間發(fā)生的一切都無人知曉,庵里的閑言碎語可是不少。
因為她們的師傅是庵主的緣故,拿著小尼姑們不敢多說,可還是被年幼的靜云聽到不少。她雖然小,但她也懂,那些人說的閑言碎語在一個尼姑庵里意味著什么。
靜云沒有在靜音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師姐的態(tài)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靜玄當年犯的是一個怎么樣的錯!
但是靜云很清楚,只要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情就可以成為永遠的秘密。只要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海慈不和靜玄接觸,只要他們不相認,那么法會結束以后,天南海北,自是永不相見。
靜云一直很擔心,所以她一直暗中觀察海慈,她越觀察越覺得這孩子與當年的靜玄是那么的相像,她心里的恐懼也越來越大。
終于,她忍不住了,她決定動手。
那日她去藥堂討要一些安神的藥物,自來了靈山寺,靜音就有些睡不安穩(wěn),凈嗔就給她們開了一個安神的藥方。
說來也巧,那日凈嗔正在吩咐弟子下山給一位病人送藥,反復叮囑了多次要小徒弟好好的給病人將這用藥的忌諱說清楚。馬錢子雖然能緩解病人的癥狀,但是用多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靜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著,那日她不僅帶走了靜音的藥,也帶走了柜面上的一個小藥包。
后面的事情就和衙門眾人推測的相差無幾。
靜云拜托海慈幫她拿一個柜子上的經書,海慈毫無防備,甚至還幫著把經書上的“灰塵”拂去。靜云也笑著道謝,還關心的問了他的病情,并且“提醒”他別忘了吃藥。
海慈不喜吃苦藥,但是他一向很聽長輩的話。靜云這么一提,他也就乖乖的去把藥吃了,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灰塵”有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