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大殿,戍衛(wèi)森嚴!
文武官吏,分列兩班!
有司俱備,明鏡高懸!
好一個威武肅穆,正氣凜然的閻羅明堂!
然而,坐在高臺王座之上的,
卻是一個豹眼獅鼻,絡緦長須,面皮通紅,渾身酒氣的醉漢!
這醉漢雖然身穿紫袍,頭戴冠冕,
但是紫袍大敞,冠冕歪斜,身子葛優(yōu)躺,雙腿翹二郎,
不像個王侯,倒像個流氓!
“回稟蔣王殿下,人已帶到。”
這時,下面?zhèn)鱽硪宦暦A報,被稱作蔣王的醉漢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嗯”,王座之下的一個判官模樣的陰神便走出來,對著殿中跪著的三人擺了擺手。
而這跪著的三人,正是葛羿和前去請他的兩個鬼差。
接著,鬼差便把葛羿扶了起來,伸手一指大殿側面,
“葛大人,這邊請?!?p> 葛羿莫名其妙地跟著二人走到殿側,然后便被安置在了一張椅子上。
“嗯。”
上面的蔣王又嗯了一聲,聽著就像是睡夢囈語。
“帶上來?!?p> 那判官卻緊跟著就大喝了一聲。
葛羿越發(fā)莫名其妙!
怎么又帶上來?
我不是已經(jīng)在這了嗎?
再一轉眼,卻見一名鬼差用一根繩子牽著三名披頭散發(fā)的婦人走進了大殿。
“各自報上姓氏?!?p> 判官一聲令下,三名婦人分別開了口。
“犯婦張氏?!?p> “犯婦李氏?!?p> “犯婦王氏。”
張氏年紀看著得有五六十歲,慈眉善目。
李氏和王氏年輕得多,約莫都在二十歲上下,長得也都頗有幾分姿色。
“各自報上死因罪由。”
判官說完,三個婦人又陸續(xù)開了口。
老婦張氏:“犯婦自縊而亡,死后遺害媳婦孫兒?!?p> 李氏:“犯婦自縊而亡,生前勒死親兒?!?p> 王氏:“犯婦自縊而亡,生前砍殺親夫?!?p> 聽到這里,葛羿不禁暗暗咋舌!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三個女的看著都挺和善親切的,可這犯的事是一個比一個社會??!
就在這時,卻見判官轉頭看向了他,叫了聲:“葛大人。”
“???”
葛羿一愣!
“此案便由葛大人代為審理吧?!?p> 判官微微一笑,伸手指向了殿中三名婦人。
妹的,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葛羿暗罵一聲,硬著頭皮走到了三名婦人面前。
頭回審案子,也不清楚套路,只能先問問情況了。
“張婆婆,您年紀大,就您先說吧。您這邊為什么要自縊,又是為什么會遺害媳婦和孫兒???”
張氏一聽,還沒開口,眼淚卻先流了出來。
“大人!犯婦好命苦啊!”
一聽這話,葛羿心里就咯噔一聲,知道這老婦要開始長篇大論了。
萬一光是審她就弄上一兩個小時,那后面還有兩個怎么辦?
審到天亮還審不完的話,那還要不要回去了?
于是趕忙伸手阻止:
“張婆婆,您長話短說,說重點,說重點!”
“啊……是,大人!”
張婆婆倒也聽話,伸手一指旁邊的李氏道:
“這是犯婦的媳婦。我們娘倆都好命苦!
犯婦的夫君死的早,犯婦千辛萬苦才把吾兒拉扯大,又給他娶上了媳婦。
不成想,才抱上孫子,吾兒便也隨他那短命的父親去了。
家中只剩下我們兩個寡婦,帶著一個孩子,娘仨相依為命?!?p> 葛羿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想催,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這媳婦可是真孝順?。∮忠櫸疫@老的,又要顧小的,沒日沒夜,終日操勞!
外面還總有些不三不四的婦人在那嚼舌根,偶爾也有那登徒子來門外騷擾!
唉!寡婦門前是非多?。?p> 犯婦自己當年遭過這樣的罪,便不想媳婦走我的老路。
只可惜,犯婦再三勸她,她也不肯改嫁另適。犯婦知她心意堅決,便不想再拖累于她。
那日晚間,犯婦待孫兒睡了,媳婦又在外間織布之際,
便找來麻繩,懸梁自盡了。”
張氏說到這里,又再次看向媳婦李氏,淚流滿面道:
“不成想,本欲助她,最終卻害了她呀!”
葛羿見老婦泣不成聲,便也轉向李氏,問道:
“怎么回事?下面你來說吧?!?p> “是,大人。”
李氏說話輕聲細語,面色溫柔,但是眼神堅定不閃躲,可見應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人。
“那日晚間,犯婦正在家中織布,忽然聽得敲門聲。
犯婦便問是誰,門外之人自稱王氏,說是被淫賊追索,乞求進來躲避。
犯婦家中只有孤兒寡母,本不欲放她進來。
可聽她言辭急切,又念她同為婦道人家,便開門讓她進來了。
不成想她當時卻是一身男人裝扮,下身更是……更是……”
說到這里,李氏的臉紅了,扭捏著竟說不下去了。
“犯婦便是那晚上門避難的王氏?!?p> 旁邊的婦人馬上接過了話頭。
這王氏看著粗眉大眼,英氣十足,倒有幾分女中豪杰的架勢。
“那晚犯婦本是去外面尋我那在外賭博的夫君曹六的。
因想著我一個婦道人家,晚上出門多有不便,就穿了夫君的衣裳,扮作男子出門。
不成想,半道上還是被一男子識破,還被他拖進樹林,扒去了褲子!
幸好犯婦還有幾分力氣,拼死掙脫逃走!
慌亂之中,就逃到了李姐姐家?!?p> 說到這里,她也轉頭看向李氏,眼中泛起了淚花。
“李姐姐是個好人!
她收留了犯婦,還拿了條晾在外面的羅裙給犯婦我穿上。
再后來,犯婦見外面沒了動靜,便跟李姐姐借了把砍柴刀壯膽,出門回家去了。
不成想!卻因此事,害了李姐姐性命??!”
說完,她也淚如泉涌,泣不成聲!
葛羿聽得一頭霧水,只好再轉回來看向媳婦李氏。
李氏于是接著道:
“王妹妹走后,犯婦聽到兒子哭聲,就過去察看。
卻見……卻見母親……懸于……梁上……
犯婦趕緊找來左鄰右舍,卻已救不回母親性命!
其間,有那好事的鄰居便去問我那不懂事的兒子是否有外人來過。
偏偏王妹妹來時被那孩子醒來看到了,他便跟人說家里來了個男人,后來又拿著刀走了!
鄰居們據(jù)此便懷疑犯婦與人私通,謀殺婆母!
犯婦只恨自己雖知王妹妹姓氏,卻不知她住在何處。
說與眾人,眾人只是不信!
定要叫我尋出王妹妹來對質(zhì)方可,否則便要報官!
次日一早,正在犯婦彷徨無措之際,王妹妹之夫曹六卻找了過來。
只是,不成想……不成想那曹六,
竟以羅裙和砍柴刀要挾犯婦與之成奸!
他說,若是從了他,他便為犯婦作證澄清誤會,
若是不從,他便以此誣告犯婦!”
這時,已經(jīng)收住眼淚的王氏馬上咬牙切齒地插話道:
“那曹六就是個畜生!
那晚回到家中,見他已經(jīng)返回,犯婦便將當晚之事告知與他,
好叫他天一亮就把羅裙和砍柴刀還給李姐姐。
如今看來,卻是犯婦我思慮不周,沒料到這廝竟會起了歹心!”
葛羿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人心險惡的真人真事,
心中怒火不禁越燒越旺,
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