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思?xì)w和無常

　　楊伊曼眼里的一點光瞬間黯淡下去，她低著頭悶悶地說：“是我欠他的?！?p>　　顧念歸死死捏著畫架，“這世上的事，都是因果注定，誰也不欠誰?！?p>　　楊伊曼未作聲。

　　兩人沉默地穿過向日葵的花海，往村落的方向走。

　　夏日的太陽毒辣，曬得人皮膚滾燙，經(jīng)過一片香芋田地時，顧念歸彎身折了一片葉子，頂在楊伊曼頭頂為她遮陽。

　　楊伊曼沒有回頭，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向前走。

　　她住的地方很幽靜，院子里種了些瓜果。

　　顧念歸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楊伊曼去屋里倒了碗茶水過來。

　　別后重逢，顧念歸肚子里積壓了太多的話。

　　可現(xiàn)在，不僅無法傾訴相思之苦，就連相認(rèn)都不能。

　　他憋得難受，接過茶水報復(fù)性一飲而盡。

　　一下子喝太多水，他控制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嗝。

　　顧念歸耳根一陣發(fā)燒，臉騰地紅了。

　　楊伊曼嘴角輕扯，終于露出一抹笑，眼睛彎彎的，很可愛。

　　顧念歸看呆了，這才是他的楊伊曼啊！

　　楊伊曼被他這么直勾勾地盯著看，一時害羞又進(jìn)了屋子里。

　　不一會兒，她從里面抱出來個箱子，里面裝了只小刺猬。

　　顧念歸又愣住了，“這是……”

　　思?xì)w？

　　孤兒院出事后，顧念歸回去楊媽媽家找過，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之后便匆匆跟趙奶奶出了國。

　　難道被楊伊曼帶走了？

　　不可能啊。

　　小刺猬就算精心喂養(yǎng)，壽命也只有十年左右。

　　思?xì)w在跟他去孤兒院的時候，已經(jīng)算是刺猬中的耄耋老人了，現(xiàn)在又過了十年……

　　“我去山里寫生撿的，養(yǎng)著玩的。”

　　楊伊曼將箱子搬到石桌上，“你要試試嗎？它很乖的，不扎人?！?p>　　顧念歸將小刺猬抱了出來，仔細(xì)瞅著。

　　確實不是思?xì)w，思?xì)w更秀氣，眼睛黑黝黝的。

　　這只看起來有點木，傻呆呆的，不過倒顯得蠢萌可愛。

　　他一手托著刺猬，一手?jǐn)]著它的刺，隨口問道：“起名字了嗎？叫什么？”

　　楊伊曼頓了一下才道：“叫……無常。”

　　顧念歸聞言心臟微痛。

　　親人朋友相繼離世的痛楚，他跟楊伊曼都經(jīng)歷了太多。

　　他想問“是人生無常的無常嗎？”，但看著楊伊曼落寞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他改用輕松的語調(diào)問道：“是白無常還是黑無常？這么可愛的小動物，怎么起個鬼差的名字，怪嚇人的?！?p>　　楊伊曼調(diào)皮地吐了一小截舌頭，粉嫩嫩的，看得顧念歸忍不住滑了滑喉結(jié)。

　　兩人閑聊了幾句，一起吃了餐便飯。

　　楊伊曼將無常安置到鄰居婆婆家后，兩人便啟程往海東市趕。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關(guān)緊要的事。

　　顧念歸怕再刺激到她，想問的一句也沒說出口，就問她一些生活瑣事。

　　原來楊伊曼這十年都是跟金老一起生活的。

　　金老一輩子沒有娶妻，自然也沒有兒女，楊伊曼現(xiàn)在是金老的唯一的養(yǎng)孫女。

　　楊伊曼十八歲后就搬出金老的住所，再加上常年在外寫生，她跟金老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閑聊幾句之后，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十年前那個總是嘰嘰喳喳的楊伊曼，此時卻無比安靜地窩在副駕駛，呆呆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叢山峻嶺，不發(fā)一言。

　　顧念歸蹙起眉頭。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楊伊曼和陸安童，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楊伊曼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三千多個日夜過去了，她還無法從當(dāng)年的陰影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