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可笑,許云卿前腳剛走,何綿兒竟是失眠了。明明她與許云卿在一起不過堪堪兩個月,如今他離開,她倒是丟了魂一般。
夜里總是睡不踏實,白日更是昏昏欲睡,食欲不振。雖然她極力掩飾,但饒是老太太年紀(jì)大了,眼力不如以前,也看出了她面色憔悴,不似往昔那般有精神了。
老太太雖最重規(guī)矩,也還是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還特意叮囑小廚房給她專門做一些開胃爽口的私房菜。
“你也不用過分擔(dān)心,云卿是個有福氣的,你只需養(yǎng)好了身子,等他回來便是。”江大嫂也不無勸解道,從自己私庫中拿出不少珍貴的補(bǔ)藥,托著阿香給何綿兒煎了補(bǔ)身子。
眾人雖然對何綿兒極盡關(guān)心,但何綿兒還是一日日消瘦了下去,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眾人私下嘀咕著,不若去城北的樸慧尼姑庵求得一個平安符,一方面為許云卿祈福,另一方面,倒也能做自我寬慰。
老太太安排了府中車馬,特意派江大嫂陪著何綿兒前往尼姑庵。
這樸慧尼姑庵,何綿兒實在是熟悉,這三年之間,光是此地,她就不記得自己來過多少回。
但甚少有這一次的待遇,雖然她身份尷尬,只是一個小妾,但江大嫂可是將軍府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故而她也狐假虎威,享受了一回風(fēng)光。
明心依舊是站在大門口接待的,多日不見,雖還是一副小光頭的樣子,個子倒是長了不少,見何綿兒過來,十分驚喜,連忙上前想要寒暄一番,被明法師太攔了下來。
“小心沖撞了貴人,唯你是問?!泵鞣◣熖?xùn)起人來,依舊中氣十足。
“師太說笑了,我也好日子沒有見明心了,想跟她聊一聊。”何綿兒上前解圍,回頭對江大嫂道:“大嫂,你先進(jìn)去,我與這小尼姑敘敘舊?!?p> 江大嫂點(diǎn)頭,起身進(jìn)了尼姑庵。眾人也都跟了過去,一時之間,庵門口只剩了何綿兒與明心二人。
明心看著還是有些膽怯,不敢過來??粗尉d兒是又氣又無奈,詰問道:“怎么,竟是不敢認(rèn)我了?”
明心看她說話語氣依舊,倒是回過神來,訕訕道:“師太的話,我不敢不聽?!闭f著,還偷偷看了看庵內(nèi),生怕被明法師太看到。
何綿兒有些無奈地拉過明心的手道:“那你看看哪里方便講話,我們好好聊一聊。”
明心便拉著她來到了尼姑庵后山,此地一條小河繞庵而流,曲折蜿蜒,不知所向??盏厣隙嗍氢謨?nèi)尼姑們種的一些菜,倒也長得茂密。
“你怎么成貴人了?穿的衣服也太好看了吧?”明心畢竟年紀(jì)尚小,性子活潑,少了人前的拘束,愛撫似的摸著何綿兒的大衫道,“這可是值不少銀兩吧?”眼睛一直盯著這件衣服,竟是不肯挪開半步。
這件衣服是老太太拿宮中皇帝賞賜下來的南京云錦給何綿兒做成的,料子輕薄卻也透氣。因著老太太年事已高,江大嫂又是個未亡人,故而府中稍顯鮮艷一點(diǎn)的顏色,均送到了何綿兒這邊。
這件大衫便是那顯眼的朱紅色,上面繡著一對鴛鴦,雖然俗氣,但繡工極好,看上去倒是賞心悅目。
“要不我脫下來,給你試試?”何綿兒看明心一臉羨慕,不顧不合規(guī)矩,便主動提議道。
明心本就是窮苦人家出身,自幼都沒穿過什么新衣服,來了這尼姑庵之后,更是日日只能穿這幾件破舊老氣的灰色禪衣。
小姑娘正是愛美的年紀(jì),怎能不喜歡漂亮的衣裳,聽了何綿兒的話,立馬便同意了。
此時天氣已是正午時分,雖是暮春時節(jié),倒也有些炎熱了。何綿兒麻利地脫下來,她里面只穿了薄薄的一層里衣,勾勒得身形畢現(xiàn),只覺得一陣微風(fēng)拂過,十分清涼。
明心開心得像個吃到糖的孩子,穿著大衫歡快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子,實在是天真爛漫。
何綿兒正看著明心笑得像只花蝴蝶,突然只聽得后山腳步聲漸近,竟是有人過來了。
何綿兒慌亂地叫明心趕忙脫了衣服下來。明心懼怕被明法師太看見,急得是手忙腳亂,但越是著急,越是慌亂。何綿兒上前幫忙,是越幫越忙,那衣服還穿在明心身上,倒是不小心勾住了何綿兒頭上的發(fā)簪,一時之間,兩人糾纏在了一起。
而那人早已走近,何綿兒定眼一看,竟是那日在書院中見到的那名陳姓夫子。大概是好奇,那人越走越近。
何綿兒羞恥地閉上了眼睛,只希望對方?jīng)]有看見自己。
“可是,需要幫忙?!蹦侨瞬⒉槐苤M,大步向前問道,聲音溫潤悅耳。
明心本就心思單純,見有人過來,立馬開口道,“有勞施主了?!睕]有給何綿兒開口拒絕的機(jī)會。
那人的手掌輕輕地扣在了何綿兒的頭發(fā)上,雖然他極力避免,但還是免不了要碰到何綿兒的額頭,男子溫?zé)岬暮魵饴暎逦陕劇?p> 何綿兒只覺得自己羞得滿臉通紅,只能緊閉雙眼,竟是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看來是糾纏在了一起,若是要解開,少不了要破壞這位娘子的發(fā)髻?!蹦侨瞬粺o惋惜地開口道,又似乎是在征求何綿兒的意見。
“無妨,麻煩了?!焙尉d兒只想速戰(zhàn)速決,盡快擺脫這尷尬的局面。
“娘子客氣了,在下失禮了。”那人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極為鋒利,不過是短短幾下,便聽得金釵掉地的清脆之聲,剛剛的結(jié),已經(jīng)解開了。
明心再也不敢留戀,立馬歸還了何綿兒的衣裳。何綿兒趕忙穿好,在一個陌生男子面前寬衣解帶,實在是羞憤。
所幸這夫子是個讀書人,總算知道別過身去。何綿兒微微收拾了一下發(fā)髻,便聽得前面阿香叫喚道:“綿夫人,你在哪里?”
她與明心急匆匆地趕了過去,臨走時,倒也不忘與那人告別。
江大嫂已經(jīng)為亡夫許云卿念了幾遍經(jīng)文,正等著何綿兒過來,一塊求取簽文與平安符。
見何綿兒衣冠不整,卻也無心多問,只讓尼姑庵的師太幫忙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