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約定

　　鞋店里，索拉坐在鞋店預留給客人使用的椅子上，極少出門購物的他滿臉無所事事地看著莉莉挑選鞋子。

　　在索拉的視角里，莉莉帶著某種他根本無法理解的快樂在鞋柜前挑選著鞋子，而此時距離他們進鞋店已經過去了起碼有一個小時了。

　　但是莉莉挑選鞋子的興致沒有半點衰減，反而隨著鞋店老板從鞋柜底下掏出更多款式不盡相同的鞋子后，莉莉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迷人起來。

　　雖然不是沒有陪伴過家人出門購物，但索拉必須發(fā)誓，這是他人生有史以來第一次遇見在同一家店里挑選了這么久的人。

　　雖然他也覺得莉莉委實算不上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類，這時他就會忍不住想：

　　——或者惡魔都有些怪癖也說不定呢？

　　心里這樣想著，索拉便發(fā)覺莉莉的視線在向他這邊望來，內心疑惑著，索拉朝莉莉詢問道：

　　“怎么了嗎？”

　　莉莉手里拿著一雙主色調是粉色的鞋子，在察覺到索拉剛才在發(fā)呆之后，莉莉便很是耐心地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你覺得我手里這雙鞋子怎么樣？”

　　索拉將莉莉手中的鞋子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在一陣思索過后，便很是肯定地說道：

　　“我覺得你之前拿的那雙淡黃色的鞋子比它好看點。”

　　“那行吧，我就要那雙了?！?p>　　莉莉自從察覺到索拉發(fā)呆的情況后，便沒有了繼續(xù)挑選的想法，很是干脆地對著正滿臉殷切地看著自己的鞋店老板說道：

　　“謝謝老板了。”

　　鞋店老板聽到莉莉放出肯定的答復后，也很是放松地長舒一口氣，在心里慶幸著這位客人可算是挑好了，挑得久的他不是沒見過，可也沒哪個像這樣一選就是一個小時的。

　　待到索拉交完錢，莉莉已經將鞋子換好了，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鞋店，此時的太陽已經來到了正中央的位置。

　　“中午了啊?！?p>　　索拉出門之后便是忍不住抬起頭朝天上望了一眼，發(fā)覺到時間已經來到正午之后，語氣間便盡是對時光飛逝的感嘆。

　　“那我們趕緊去吃午飯吧?！?p>　　莉莉倒沒有太多的想法，聽到索拉說起中午，她也只是本能地想到了午餐的事情，臉上便很是自然地浮現出期待的表情。

　　“我說你啊——”

　　索拉注意到莉莉那副期待的表情后，估量著自己身上余額不多的金幣，暗暗心疼自己的小錢包的同時已經準備好出聲來制止莉莉的購買行為。

　　就在這時，遠處一聲悠揚的鳴叫聲劃破天際，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好奇地朝天上望去，索拉和莉莉自然也沒有例外。

　　雪白色的翎羽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夸張的翼展哪怕在近千米的高空中也依舊能看到。

　　注意到那巨大的身影越發(fā)接近，索拉臉上的表情逐漸從驚訝轉變成疑惑，直到雪白的飛鳥從自己面前掠過，一個身穿著藏藍色長袍的男人從飛鳥上跳下。

　　“來得好慢，庫。”

　　身旁的莉莉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從說出來的話中便能知道她跟這位坐在鳥上飛行的男人相當熟悉。

　　“修畢特的速度你又不是不清楚。”

　　這個被莉莉稱作庫的男人面對莉莉的嘲諷只是苦笑著辯解了一句，便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索拉，對其打了個招呼：

　　“你好，不知道是從哪被莉莉拐騙的男孩?！?p>　　“我已經成年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所謂的“拐騙”指的是什么，但索拉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對方在表述上的錯誤。

　　“我可沒有拐騙他?！?p>　　莉莉對此的反應倒是頗為劇烈，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她的痛腳，只見她滿臉漲紅著朝庫反駁道：

　　“這只是一場雙方都會滿意的交易，你個臭打獵的少來管我！”

　　“臭打獵的可還行，也不知道是誰先發(fā)的訊息要我來找她。”

　　庫沒怎么在意莉莉口中對他的貶低，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站在兩人身前，抬起手向天空輕輕揮手著，雪白色的鳥兒便撲騰著翅膀緩緩落到其身后。

　　這時索拉才算是真正地看清楚了這只巨大的飛鳥真正的模樣——

　　白色羽毛，頭部的羽毛更偏向淡藍色，圓整的眼睛甚至比索拉自己的巴掌還大上些許，看上去頗為鋒利的鳥喙正被庫輕輕地撫摸著。

　　“這不是找你有正事嘛?！?p>　　莉莉嘴上嘟囔著，卻發(fā)覺一旁的索拉正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意識到少年對這一切都還未曾知曉，莉莉思慮一會便開始介紹道：

　　“索拉，這是庫，荒野獵人的神明，也被稱作獵神?！?p>　　“神明？”

　　索拉聽到莉莉的介紹，震驚得失聲尖叫著，呆愣了好一陣的他站在原地，直到莉莉無可奈何地往他的腳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好痛！”

　　索拉面容扭曲著彎下腰，雙手朝著被踩到快要變形的腳面撫摸著，索拉甚至感覺自己的眼角因為太疼而涌出了一滴眼淚。

　　索拉將視線移到一旁的莉莉身上，眼神間透露著滿滿的不可思議和質疑，對此莉莉則以認真無比地點頭來回應。

　　“假的吧？”

　　索拉絲毫沒有顧忌此時他們還站在街道上，聲音之大讓莉莉也頗為無語地捂住了耳朵，所幸?guī)煸缇驮诶蚶蛘f話之前便在他們周圍設下了無聲結界，在路人的視角里他們就像是啞劇里的演員一樣，即便嘴巴張得大大的，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許久過后。

　　索拉終于慢慢地接受了現實，意識到自己聽到的就是事實后，索拉漸漸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便是朝莉莉問道：

　　“既然你說這位是獵神，那你到底是誰?。俊?p>　　“啊咧？我還沒跟你做過自我介紹嗎？”

　　這回倒是輪到莉莉表示震驚了，不過身旁的庫反而一副看穿了事實真相的樣子看著兩人，在莉莉震驚之際，便是插嘴道：

　　“你這幅德行在三百年前就叫你改改了。”

　　“這能怪我嗎！”

　　莉莉對于庫的指責是絲毫沒有半點退讓，臉上更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自認為沒有半點不對的莉莉便是繼續(xù)反駁道：

　　“誰讓他居然連我都不認識，也難虧他還跟著一個陌生人達成了契約還不擔心會被拿去賣了?！?p>　　“你倒是先給我做好自我介紹啊，傻子莉莉！”

　　庫極端惱火地抬起手握成拳，朝著莉莉的腦袋，沒有半點留手地敲了上去，只聽見“咣”的一聲，莉莉便捂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先不說這個了，你叫索拉對吧？”

　　庫很是苦惱地抬起手撓了撓頭，朝著索拉問著，在得到索拉肯定性地點頭回復后，庫便伸手按在索拉肩膀上滿臉認真地追問道：

　　“你跟這個傻子達成了什么契約？說下內容，具體點?！?p>　　索拉被庫按住了肩膀，臉上不禁有了些許慌張，但是在庫那頗具安撫氣息的眼神中，緊繃的精神也放松了下來，便很是流暢地回答道：

　　“莉莉說只要我服從她的命令一整天——”

　　“你可別亂說??！”

　　莉莉從地上站起后便注意到庫的臉色越發(fā)漆黑陰沉，心跳瘋狂加速的同時不禁開始朝索拉瘋狂眨眼，示意其不要講下去，但還是在所難免地讓庫聽完了契約的整個內容。

　　“——我的朋友萊昂就可以復活。”

　　“嗯？”

　　“呵呵，你聽我解釋——”

　　莉莉陪笑著嘗試向庫進行辯解，但很顯然這并沒有什么用處，于是乎，莉莉再一次被庫重拳出擊，哭唧唧地蹲在地上不起來了。

　　“別管她。”

　　注意到索拉似乎想要安撫蹲在地上的莉莉，庫頓時被氣得沒有半點脾氣，只能開口喝住了索拉的動作。

　　“她雖然是復蘇之神，但是也沒有讓死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怎么會——”

　　雖然在看到庫的動作后便隱隱察覺到了，但是聽到事實真相后，索拉還是在所難免地一陣恍惚，畢竟這不僅意味著自己這大半天的努力白費了，更意味著自己的同伴兼好友萊昂永遠也回不來了。

　　“獵神大人，我該怎么辦才好——”

　　六神無主的索拉內心極度痛苦，再也沒有什么比得上給予希望后再度墜入絕望更能讓人體會痛苦了，身為凡人的他向著最后的希望投出了渴求的眼神。

　　“抱歉，我也沒有辦法?！?p>　　面對索拉那深困沙漠迫切求水般的眼神，庫也只能略感悲傷地別過頭，在低聲中回應了索拉。

　　待到庫將視線重新移回索拉身上的時候，他才發(fā)現索拉早已悲傷得淚流滿面，炎炎的烈日下，原本喧鬧的街道上早就沒有多少行人，只有索拉那一聲聲啜泣，在庫的耳中格外清晰。

　　“哎呀，別哭啦?！?p>　　莉莉也在聽到索拉的哭聲后從地上再度站起，臉上帶著一絲尷尬，在庫的眼神示意下，她也只好硬著頭皮開口寬慰著索拉：

　　“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你同伴——”

　　——講點正常的，岔開話題！

　　收到庫的眼神暗示，莉莉急忙打住了這個話題，便是生硬地繼續(xù)開口道：

　　“有時候——”

　　“好了，你不用說了。”

　　還未等莉莉將話題引開，索拉便開口打斷了她，他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雙眼，似乎是在抹去尚未停息的眼淚。

　　在庫和莉莉兩人的注視下，過了好一陣，索拉終于止住了淚水，雖然兩人都看得出來索拉在強撐，但他們都沒有出聲。

　　索拉雙眼微微發(fā)紅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做出的笑容仿佛在下一秒便會化作烏有，嘴上卻只是說著：

　　“我會連同萊昂的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