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一旦開拔,形制自然就有了變化。
參加軍隊的士兵都有所謂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按照楊國瑞的說法,這些都是見證過“若干惡仗”的“漢中地區(qū)著名狠人”。
楊淵很清楚,械斗是械斗,作戰(zhàn)是作戰(zhàn)。
一場戰(zhàn)役的勝負不獨獨在于雙方拉開陣勢,騎兵縱橫沖突,步兵奮擊如飛的硝煙之中。
在爭水之時打贏鄰村,跟在流寇面前野戰(zhàn)、守城獲勝,那是兩回事情。
兵一過千,沒邊沒沿,軍一上萬,動地連天。
五百多人的隊伍行走起來,自然別有一股意思。
楊淵先讓楊國瑞領(lǐng)著那幾個老獵戶走在全軍的最前列,楊國瑞手持一桿長槍,槍上面綁著一根紅色的布條。
后面的人皆跟在紅布條之后,楊國瑞停,則全軍皆停。楊國瑞行,則一軍皆行。
然后楊淵在騎馬奔走在隊伍前前后后,仔細觀察。
便這樣行走了二三里地,楊淵心中大概已經(jīng)有了腹稿。
“你去對國瑞叔說,讓他停下腳步?!?p> 楊淵跟著身旁的薛旺吩咐一聲,騎馬跟在旁邊的薛旺立即跑到最前面,喊停了持槍而行的楊國瑞。
薛旺跑到前面喊停了楊國瑞,他將長槍橫下,整支部隊自然也就停止了行進。
然后楊淵翻身下馬,將馬留給仆從牽著,在隊中行走了起來。楊淵按照自己心中的已有的樣子,從每排之中點出來一人,讓他跟在自己身后。
分軍器的時候,柴朗動手最晚,只拿了一面藤牌,一柄短標槍。他也知道自己是個讓人瞧不起的贅婿,行軍的時候也總低著頭。
他旁邊的那個楊秀清確實不同,手里端著腰刀,總是不停地開開合合,把那刀從鞘中拔出,然后又送回去,搞得柴朗有些不勝其煩。
柴朗本來就是跟著前面那一排人的腳后跟行走,見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也就跟著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就聽見前面有了喧嘩之聲。
“想不到這么快就選出來了?!?p> 旁邊的楊秀清在那里嘟囔了一句,柴朗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旁邊的鄉(xiāng)兵們卻是止不住嘴。
“選出啥來了,秀清哥,你是見過場面的,跟俺們說道說道?!?p> “是啊,秀清哥,咋回事么?”
“老子就是在山里頭燒炭,見過幾個收炭的商人,見過什么狗屁的場面。”楊秀清很不屑地對周圍的伙伴們分析道:“這五百來人,你說咋個管?”
正說話間,楊淵帶著人走了過來,原本正打開話匣子的楊秀清立即住了口。原本聊天的人也都一個個本本分分的立著,好似剛才啥話也沒說。
楊淵走到這一排,看了一下這里面的十個人。
自己對這一排的印象很深。
有個名人,還有個贅婿。
太平天國的東王楊秀清,實際上的天國領(lǐng)袖,贖病主禾乃師,左輔正軍師,東王。
雖然只是重名,但也足以叫楊淵印象深刻了。就好像學(xué)校里面如果有個人叫李世民的話,老師們多半都會對這個人印象比較深。
另外一個就是柴朗,是個贅婿,也是這五百多人中唯一的贅婿。
楊淵很快就看見了低著頭的柴朗。
這可是個寶貝啊。
“你,出來。”
柴朗還記得楊秀清那邊說得什么,這就選出來了,但他還不能確定選出來的是什么,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在猶豫之間,楊淵接著說道。
“柴朗,跟到后面去?!?p> 柴朗一時有些懵懵懂懂,走出隊列,匯合到楊淵身后的那一小支隊伍里去。
楊淵叫出來了柴朗,又盯著楊秀清看了幾眼,然后接著往后去了。
就這樣一直點出來了五十六人。
楊淵帶著這五十六人走到另一邊去訓(xùn)話,楊秀清又跟旁邊那些人聊了起來。
“他媽的,居然找了那個上門女婿,我看咱們這支兵是要完,楊秀才沒有識人之明啊?!?p> 楊秀清那邊小聲嘟囔,周圍的人自然聽得清楚。
“秀清哥,跟我們念叨念叨,這里面到底是個什么行市?!?p> “對啊,秀清哥?!?p> “你們想想,這五百多人怎么管?”
周圍的人一片沉默,只有個傻子說了一嘴。
“楊秀才自己管唄?!?p> 楊秀清對周圍群眾的無知很不滿。
“地主還知道地里面安排個莊頭,長工里面選個主事呢?!睏钚闱蹇粗莻€大傻子:“楊秀才還能不如個土地主?”
“那秀清哥的意思是說,這些人以后就是管咱們得了唄?!蹦莻€大傻子反應(yīng)了過來:“他們要發(fā)達了?”
“發(fā)達不發(fā)達的另說。”楊秀清撇撇嘴:“十個人一排,我尋思以后就是咱們這一排就裹在一起了,然后選出來的那個人,就是這一排的頭頭。至于這里面有沒有好處,我尋思就多給銀子唄?!?p> “那秀清哥,俺不跟你說了,咱們不一排啊?!?p> 那個大傻子登時轉(zhuǎn)過了身子,一副跟楊秀清割席的樣子。
“他媽的崔傻子?!睏钚闱辶R了一句,很懷疑自己前面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另一邊的楊淵也把人都拉了出來,另外聚在一堆,跟他們訓(xùn)話。
一切組織,最基本的一個原則就是層層代管。
五百多個兵,自己未必能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但是通過眼前這五十六個人,大約也能把他們管好。
“選你們出來,就是讓你們臨時代管各自那一排的人,以后你們就是那十個人里的帳頭,領(lǐng)用各種物品,由你們來管,平日里張羅訓(xùn)練,也是你們領(lǐng)頭?!睏顪Y看著下面的人:“現(xiàn)在只是把你們選出來臨時代管,剩下的就要看你們的表現(xiàn),若是可以,你們以后拿雙份的銀子。”
雙份的銀子?
柴朗前面聽得不太明白,不過這拿雙份銀子卻是明明白白,這不等于說自己只要表現(xiàn)得好,除了要給丈人的那一份,自己還能留下不少?
真是祖宗保佑,我終于時來運轉(zhuǎn)了。
心里頭默默念叨了一圈祖宗,柴朗連楊淵后來說的那些話都是啥也沒聽清。
柴朗高高興興的回到了隊列里,整只隊伍就在他們這些新鮮出爐的“帳頭”帶領(lǐng)下開始喝水。
行軍依著官道,官道旁邊就是不住流淌的漢水。
飲用開水是不能夠了,那就喝點涼水解解渴吧。
全軍依次喝過了水,也就有了點隊伍的意思,然后便重新開始行軍。
等他們終于開到了洋縣城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了些不一般。
一個明顯是官老爺?shù)娜吮粭钚悴蓬I(lǐng)著一群人控制著,對面則是一群衙役。
“我日他哥,這是造反了?”楊秀清小聲沖著柴朗說道。
柴朗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