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相談玉宸
周幽兒當然早就知道,華春苑偷盜之事和白怡脫不了干系。
雖已時隔數(shù)月,但此刻,當她再與柳念雪聊起此事時,依然難掩心中的憤恨。
她并不在意圣寵,入宮之后所求的,也只不過是安穩(wěn)度日。
可白怡毀了她的安穩(wěn),讓她一個三品大員的女兒,日日在尚服局里做衣服,如同一個繡娘一般。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周幽兒望向柳念雪,面色平靜無波。
柳念雪微微一笑,“你已經(jīng)信了我,又何必多此一問?!?p> 周幽兒冷哼一聲,的確,她相信了柳念雪,但這不代表,自己會為她所用,“你不過想借我的手,除掉白怡,你比白怡好不了多少?!?p> 柳念雪站起身,走到周幽兒身后,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說道:“我不是好斗之人。無奈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p> 那雙手放上肩膀的時候,周幽兒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由得一顫,柳念雪的手很涼,透過薄薄的夏衫,那冰涼映到了周幽兒的肌膚上。
不過她的聲音和煦,如同春風(fēng)一般,似乎能化解她手上的寒冷。
“你的手……可真涼……”周幽兒的語氣有些背上,那冰涼的觸感,讓她想到了一些往事,一些她不能再去想的往事。
柳念雪并不在意,她習(xí)慣了別人說起她的手,卻也沒想到周幽兒會說的那么直白。于是便放開了手,坐回位子上,“少年時落下的病根。”
見周幽兒的神色有些異常,柳念雪只以為她心中猶豫不決,便繼續(xù)說道:“你放心吧,我不需要你答應(yīng)我什么。我柳念雪從不強迫別人。今后你所要做的一切,由你自己判斷?!?p> 周幽兒疑惑地打量著柳念雪,這入宮的女子,人人都有手段。
當日,她初入宮中,便一味假裝刁蠻,只希望人人都離得自己遠遠地,好在宮中得以自保。
至于白怡,就假裝柔弱,看起來讓人親近,卻時時只想著如何抓住別人的弱點加以謀害。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柳念雪,才是真正與眾不同,她既不與人相交、也不和人結(jié)緣,若非陛下寵幸,仍她有傾國之色,好像也根本不會有人會去在意她。
周幽兒想到,自己竟然曾經(jīng)以為柳念雪被白怡利用,心下不禁自嘲,自己實在是小看了柳念雪,便說道:“你連好處都不許給我,不怕我去幫白怡嗎?”
柳念雪直視周幽兒,柔聲笑道:“自今日起,陳尚服會安排你專門送我宮中的衣物,你每日都會有機會入我宮中。你我便拭目以待吧,相信不過月余,便有戲可看了?!?p> 周幽兒不禁皺眉,“你的意思是,白怡會來找我?”
她想了想,繼續(xù)說道:“可如今,陛下不是也常去見她嗎?她為什么要此刻動手?”
柳念雪笑道:“因為,陛下不會再去看她了。”
周幽兒不由一驚,“你怎么知道?”
柳念雪笑而不語,她當然知道,她難道會傻到以為裴峰突然之間不喜歡自己,轉(zhuǎn)而喜歡白怡了嗎?
裴峰不是這樣的人,定是白怡說了什么挑撥之言,才會讓裴峰突然變化。
可這挑撥的話再多,也有聽完的那一日。
這幾日,裴峰已經(jīng)不再去華春苑,而白怡又來玉宸宮挑釁。
這不已經(jīng)是最好的證明了嗎?
柳念雪知道,以白怡的性子,此刻恐怕就要按捺不住了。
周幽兒見柳念雪的笑容自信,卻不說話,心下雖然疑惑,卻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安心。
柳念雪,好像有一種特殊的力量,讓她身邊的人莫名的相信她。
不過,在周幽兒看來,自己與柳念雪的交情并不深。
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yīng)該信任柳念雪,還是防備。
她遲疑了一會兒,便說道:“我今日出來久了,該回尚服局了?!?p> 柳念雪點了點頭,起身將青玉叫了進來,吩咐青玉親自將周幽兒送回尚服局。
周幽兒知道,柳念雪這是在幫她,經(jīng)青玉這一送,周幽兒在尚服局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雖然,裴峰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來過玉宸宮了,可是這享受貴妃待遇的婕妤,依然沒有人敢得罪。
見周幽兒離去,梅香心中不禁擔(dān)憂。
在她看來,雖然之前害柳念雪的是白怡,可她聽小德子說過,思琴曾將包袱放在柳念雪房里。
這白怡肯定不是好人,可這周幽兒也不見得可以依靠。
想到這里,臉上不禁憂思重重。
柳念雪當然注意到了梅香的不對,“怎么了?一臉擔(dān)憂的樣子?!?p> “小姐,您可萬萬不能相信那個周幽兒,她可不是個好人!”
柳念雪皺了皺眉,“我不是告訴過你,在宮中,不要簡單的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嗎?”
梅香嘟起嘴,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么,“奴婢知道了……”
柳念雪注意到了梅香的神情,可她沒有多說什么。
在這宮中,很多事,一直提醒是沒有用的,只有她自己有所領(lǐng)悟才行。
隨即,柳念雪又讓小德子,去請他的義父,李福全。
李福全是御前的人,當然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空的。
不過今日倒是湊巧,下午太尉入宮覲見,稟報這一年的軍備計劃。裴峰這里就無需李福全伺候了。
他本不想來,私下與陛下的寵妃相見,難保不會被人懷里另有企圖,不過耐不住自己的干兒子左求右求。
所以,他還是來了。
書房里,李福全俯身行禮,“參見柳婕妤,不知今日婕妤召見,所為何事?!?p> 柳念雪屏退了左右,站起身走到李福全身邊,卻難得的并未叫起。
她俯下身子,湊到李福全耳邊,輕聲說道:“李公公,不知在宮中,泄露陛下的行蹤,是什么罪過呢?”
李福全一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卻很快平復(fù)了表情,恭敬說道:“自然是死罪,不知娘娘為何問起這個?”
李福全的表情變化的很快,可一切都在柳念雪的眼中。
她不由輕笑,挺直了身子,冷言道:“因為,有人在月前,將陛下會去荷花池賞花的消息告訴了一個人?!?p> 李福全震了震,不過他可不是小德子,一嚇就倒。
李福全仍恭敬地俯著身,連語調(diào)都紋絲不動,只如同在和柳念雪說笑一般,“不知何人如此大膽?”
柳念雪見狀不禁笑出了聲,心里不禁贊嘆這李福全倒是真的穩(wěn)得住,便笑道:“公公起來吧,公公果然是彌勒佛一般的人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p> “謝娘娘。”李福全起身,神色依然平靜。
柳念雪回到椅子旁坐下,輕笑一笑,說道:“公公放心吧,本宮并不是要找公公的麻煩,否則這些話,本宮就不是和公公說了。公公請坐吧?!?p> 李福全當然明白柳念雪的意思,若她有意為難,這些話只說給裴峰聽就夠了。
柳念雪示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一個凳子,李福全倒也不客氣,便上前坐下。
他此刻并不知道柳念雪的目的,所以不敢輕言任何話,只是恭敬地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語。
柳念雪見李福全如此小心,心里對他又多了幾分欽佩。
到底是御前的人,若不是行事如此小心,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自己呢?若不是因為自己不夠小心,如何會處于今日這樣尷尬的境地。
自己應(yīng)該反思,是自己的疏忽,讓白怡一次次地有了可乘之機。
想到這里,柳念雪輕嘆了口氣,說道:“公公,對于這件事,本宮并沒有興趣追究。不過,本宮希望,這個人,今后再也得不到陛下的行蹤?!?p> 話說到了這份上,李福全終于在心中舒了一口氣,回答道:“娘娘,奴才欠此人一個人情,不過,奴才已經(jīng)還了?!?p> “有公公這句話,本宮就放心了?!?p> “娘娘若沒有其他吩咐,奴才還需回去伺候陛下?!?p> “本宮,還有一個忙,要請公公幫?!绷钛╇m然這么說,卻沒有繼續(xù)說是什么忙。
李福全會意,起身走到柳念雪身邊,低下頭,柳念雪便在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李福全皺了皺眉,說道:“此事也非不可。奴才會盡力。”
“小德子。”柳念雪笑了笑,略微拔高了聲音,讓守在門外的小德子可以聽得見,“送你義父回去吧?!?p> 李福全俯身告退,小德子打開門,將李福全請了出去。
出了書房的門,李福全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拉著小德子逃一般的出了玉宸宮。
“義父?您怎么了?”小德子可從沒見過李福全如此慌張的樣子。
李福全搖了搖頭,自己本覺得天衣無縫,沒想到竟然被一個剛?cè)雽m不久的丫頭看穿。
如今對著小德子,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是嘆了口氣。
“小德子,你好好跟著柳婕妤,會很有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