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氣冷的邪乎。
崇州天稍一黑,人都會回家關門造人,這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尤其在這種娛樂措施極其缺乏的古代,冬天就更加乏味了,此刻東方云皇在干什么呢?
大廳內(nèi)燈火通明,里里外外飄著一股異香,時時傳出一陣陣悅耳的樂聲,使人沉迷。
東方云皇散披著長發(fā),著一身雪白長袍,赤著腳半倚在榻上。
懷抱一柄箜篌,輕輕彈奏著從李隆基那兒竊來的《霓裳羽衣曲》,眼神微閉,陶醉其中。
大概是早年修道的原因,東方云皇在樂之一道上獨好這箜篌。
箜篌是上古祭祀東皇,后土的專屬樂器,音域?qū)拸V。
從最初的六七弦到四十五弦可見,音色柔美清澈,輔之以這仙家霓裳之曲,更平添幾分縹緲空靈之意。
正堂中左右擺著六個小火爐,燒的正旺。
火爐這種東西自從“發(fā)明”出來后,迅速風靡崇州,并逐步向周邊各州道擴散。
冬天室中架起小火爐,點上一點兒龍涎香簡直是享受。
有錢了,東方云皇也奢侈了一把。
地上鋪的是從波斯運來的紅地毯,一道粉色身影,手持柳葉長劍,正翩翩起舞。
身為蛇靈的蛇首,蘇顯兒沒少在這方面下功夫,易容,歌舞,棋射這些是天然迷惑人的東西,“變靈”二字不是白叫的。
動作很優(yōu)美,三分文靜中透著七分狂野,完全將武周時期女子的豪邁開放彰顯的淋漓盡致,卻又不落俗套。
柳腰,酥胸,翹臀,玉足,劍光構(gòu)成一幅美妙的畫面。
迎合著優(yōu)雅,靈動的樂聲,后仰,側(cè)臥,翻轉(zhuǎn),劍游。
練過武的身材就是好,纖細,柔軟什么動作都能隨手拈來,不得不說,蘇顯兒完全有讓任何男子瘋狂的資本。
“叮…叮咚…叮咚…?!!!?p> 音樂漸漸低沉下來,舞姿也隨之輕緩,望著席上隨手撥弄樂弦的俊美男子,蘇顯兒眼中一絲癡迷。
隨即馬上使勁搖搖頭,清醒過來。
蘇顯兒,眼下可不是癡迷的時候,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大姐還在等著你的信兒呢。
樂閉舞停,蘇顯兒很‘吃力’的喘口氣,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滴,收了劍,坐回席邊,喝了口茶水。
抱怨道:“師兄真愛折磨人,太累了,下次再也不跳了?!?p> 東方云皇端了杯酒,笑道:“師妹受累了,久聞師傅生前常贊道師妹有一身好舞藝,今日一見果真非凡??!”
說起舞蹈,蘇顯兒甚是得意,“那是自然?!?p> 接過酒杯,一口吞下,馬上“噗”的全吐出來,連叫“辣,辣死了,這酒怎么這么辣?”
東方云皇笑著遞了杯茶給她,蘇顯兒不顧淑女風范,連喝幾大口,嗆得俏臉通紅。
東方云皇忙在她背上輕拍幾下,一股清涼,柔軟的觸感傳來。
二人同時一震,蘇顯兒本來通紅的小臉更紅了。
正當進行下一步時,大廳外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高程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大人,大人,不好了………呃?!?p> “哎呀?!?p> 蘇顯兒猛然驚醒,通紅著臉,一陣風似的飛進了后衙。
就差最后一步了,東方云皇欲哭無淚啊!
黑著臉,咬牙切齒道:“高程,你今天要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非掐死你不可。”
高程滿臉賠笑,“這個,這個,大人真有要事?!?p> 長嘆一聲,理了理思緒。算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嘛?
“什么事?”
高程急道:“右威衛(wèi)大軍和城里的商人們鬧起來了。”
“什么?”
東方云皇猛站起來,質(zhì)問道:“這些事不是有劉長史負責注意嗎?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高程苦笑道:“劉長史今天下午到糧曹衙門籌稅去了,據(jù)說準備明天壓送神都?!?p> “籌稅能籌一下午嗎?徐司馬呢?”
高程無奈道:“司馬大人早上就去鹽礦查賬去了,至今還未回來?!?p> “呵呵”
東方云皇冷笑一聲,籌稅?查賬?好巧的借口,好拙略的演技。
“那衙門其他人呢?不會也有事吧?”
高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人,今天是休衙日?!?p> 東方云皇臉色一紅,真是糊涂了。心下一思索,吩咐道:“你去敲響衙鼓,召集衙役,我去換身衣服。”
“是,大人?!?p> 轉(zhuǎn)身進了后衙,也來不及換上官服,僅僅蹬上靴子,從后院馬房中牽出一匹黑馬。
到了正衙前,隨著幾十聲“咚咚咚”的衙鼓聲,幾十個衙役匆匆自各處奔來,集結(jié)完畢。
東方云皇滿意的點點頭,到底是邊關,縱是普通的衙役聽到鼓聲也能很快集結(jié)起來,要事中原內(nèi)地,那只能呵呵了。
東方云皇一馬當先,“出發(fā)?!?p> 幾十號人點著火把,踏著黑暗,奔向西市,至于那兩百軍士,東方云皇壓根就沒動。
指望他們?nèi)ユ?zhèn)壓他們的同伙,可能嗎?
此時西市中,哭鬧聲沖天,趙景,歐陽沉暉,蔡洵三個哭喪著臉。
眼睜睜看著身穿甲猬的軍士一隊隊進了各家商鋪,扛出一袋袋糧食,不斷押上車,卻又無可奈何。
家丁們哭天喊地,鬧得整個西市沸沸揚揚,各家各鋪的窗戶都開著,一個個人頭伸出窗外,一臉好奇。
旁邊還有首領模樣的人一手執(zhí)著馬鞭,一邊不停叫罵著:“你們這些昧了黑心的商人,竟敢將大周的糧食賣往敵方,你們這是通敵,賣國,本將奉王大將軍的命令,今晚徹底查抄你們這些奸商?!?p> 三個老頭低著頭挨訓,一言不發(fā),只是眼中不約而同的浮起濃濃殺意。
“都住手?!?p> 長街盡頭傳來一聲厲喝,所有人不覺停下手頭的工作,只見黑夜中一堆火把由遠到近而來,為首的是個身穿白衣,唇紅齒白的少年,身后跟著幾十個護衛(wèi)。
望見來人后,三個老頭仿佛看到大救星一樣,連滾帶爬跑到東方云皇馬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著。
“刺史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呢?!?p> “刺史大人,他們蠻不講理,搶我們的貨物?!?p> “大人,為我們這些苦命的商人討個公道啊?!?p> 東方云皇正要回應,卻發(fā)現(xiàn)三人眼里雖充滿了驚恐與委屈,但眼神深處一片平靜。
他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一閃而過的殺意,瞳孔一縮,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右威衛(wèi)軍士,他們不僅沒有畏懼,反而心存殺意,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樣。
通過異國的商隊,邊關,商人,莫非是………
心中馬上就有了答案,大大咧咧道:“你們放心就是,本官為你們做主?!?p> 三人推了推,趙景站在前面,“刺史大人明鑒,小人是商人,天生做的就是這種賺錢的買賣,但我們?nèi)疑虘裘磕陱闹性瓉淼募Z食有七成會以平價賣給右威衛(wèi)大軍,僅剩三成是我們用來與異族人交易所用,歷年都是如此,可如今王大將軍卻連剩下的三成都要拉走,這讓我們?nèi)以趺椿畎??求刺史大人做主啊?!?p> 說罷,硬是不知從那里擠出幾滴干巴巴的眼淚來,后面兩個老頭競相效仿。
東方云皇眼睛抽了抽,要是不知道真相,還真的會被他們騙過去。
回過神來,東方云皇對那首領道:“不知將軍大名,在右威衛(wèi)大軍中現(xiàn)居何職?”
那首領神色極傲,惦著腦袋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右威衛(wèi)中郎將麾下百夫長申屠威,你待怎地?”
“我待怎地?”
東方云皇劍眉一挑,“沒人告訴你見到上官要行禮嗎?”
申屠威腦袋一擰,哼著鼻子道:“你是文官,我是武將,我又不是你的下屬,憑什么向你行禮?”
武將不給文官行禮?好蹩腳的借口!
東方云皇道:“強行向商人征糧,是你們王大將軍的將令嗎?”
申屠威強辯道:“征糧?什么征糧?分明是買糧。我們留下了錢的?!?p> 東方云皇道:“買賣向來是你情我愿的,如此做法與強盜何異?況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是不是你們王大將軍的命令?”
語氣到最后越來越冷。申屠威好似沒有聽到,滿口不在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憑他們擅自賣糧資敵,就能治他們個通敵賣國之罪?!?p> 東方云皇冷笑道:“縱然他們通敵賣國,也會有刑部和大理寺來審理,你們王大將軍的手也伸的太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