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在運轉著,附近的地面上,堆著原料,看成色上佳,確是青幫前天剛剛才商船上卸下來的貨物。
附近傳來一陣吵鬧聲,林松仔細去聽,像是從廠房側邊的房間里傳出來的,林松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去看,另一群人在側邊的房間里喝酒劃拳,里面有一個人右臉上是一大片烏青的胎記,似乎就是老乞丐說的癩頭三。
林松悄悄地撤了回來,心里盤算了一下,打算還是先回青幫,報告一下這里的情況,自己若是現(xiàn)在闖進去,即便是打贏了這批人,也不能把他們盡數(shù)抓住,但現(xiàn)在空手回去,怎么能讓李先生相信自己說的話呢?
廠房里的機器停了,兩個工人停下手中的活,去邊上倒水喝,林松看準這個機會,從后面虛掩的房門閃了進去,悄悄地走到機器旁,蹲下身撿了一塊白紙包著的“貨”,在旁邊歇著的兩個工人互相交談,并沒有注意到偷偷溜進廠房的林松。
林松雙眼警惕地注視著這兩個人,慢慢地往后退,直到出了廠房,才快步離去。
等候在外面的老乞丐見林松出來,還想管他要錢,林松不耐煩地把口袋里的零錢全都給了他,叮囑他不要亂說自己來過這個地方,便爭分奪秒地回茗都茶館復命,讓李先生速速派人來。
李先生還在茶館等著消息,林松把他見到的都給先生講了一遍,先生仔細查看了他帶回來的麻袋和那一小塊“貨”,立馬斷定就是這幫人偷了青幫的貨,仍然留在茶館的兄弟集結了起來,林松帶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廠房那邊走。
到了地方,李先生下令包圍廠房,還在側邊房間里的人,正吃著酒,醉醺醺的,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就被青幫的人抓住了。
這群人都是軟骨頭,沒打兩下,就交代了他們偷盜的事實,他們其實并不屬于哪個幫派,背后也無人指使,只是見鴉片生意暴利,一克貨一克金,便動了自己制造賺錢的歪心思,只是小作坊很難找到穩(wěn)定的進貨渠道,最近又斷了貨源,其中一人身上有些拳腳貓的功夫,就在碼頭專門下手運送鴉片的黑商船,一分錢不花,就偷到了上好的原料,一般走私的商人丟了貨物,不敢報警,只是這一次倒霉,竟然偷到了青幫頭上,青幫勢大,沒有警察,也能黑吃黑,只能認栽。
丟失的貨找到了,李先生的心情大好,他看向林松的眼神,飽含贊揚,李先生給了他一筆賞錢,算是辛苦錢,讓他出去吃吃酒看看戲,放松一下。
林松還是第一次手頭有了寬裕的錢,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花這筆錢,他既不愛喝酒,又不愛看戲,走在大街上,竟不知去哪里。
若是自己的弟弟林柏還活著,他一定會用這筆錢給他買幾個糕點,弟弟嘴饞,最愛吃甜的東西,只可惜弟弟早逝,現(xiàn)在他孤身一人,想有個人去疼,都沒有人了。
幾個穿戴鮮艷的小姑娘走了過去,林松聞到一股廉價的香水味,聽著她們銀鈴一般的笑聲,林松有了主意。
他在一家首飾店的門口徘徊,想走進去,又沒走進去。
店老板看見林松在店門口徘徊了好久,像林松這樣來他店里的半大小伙子他見多了,他打開店門,招呼林松,讓他進店來。
“小伙子!過來給姑娘選首飾?快進來,我?guī)湍闾簦 ?p> 林松有些不自在地走進了首飾店,這店里面擠滿了嘰嘰喳喳的女孩子,他一個男人站在角落,手足無措。
老板看見林松這個樣子,心領神會。
“第一次給姑娘買東西吧?這方面我有經(jīng)驗,想買什么價位的呀?”
林松給老板看了眼手里的錢,老板伸著脖子看了一眼,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
“就是這樣,追女孩子嘛,就要下血本,免得人家說你小氣!你在這里等著,我給你把首飾拿過來!”
不一會兒,老板手腕上掛著好幾條精致的項鏈,手里還端了個托盤,上面呈放著銀光閃閃的耳墜,送到林松的面前供他挑選。
林松看了樣式,覺得每一樣都好看,不知道該選什么。
剛才擠在一起看首飾的女孩子也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給林松出主意,這一群女孩子都是學生,剛剛放了學出來購物,女孩子的聲音吵得林松頭痛,最終她們幫他選出來了一條貝殼樣式的項鏈。
這條項鏈款式新穎,銀子打的貝殼半開著,里面含著一顆晶瑩圓潤的珍珠。
林松付了錢,老板用紅布包了項鏈遞給他,他裝進口袋里,出了首飾店,直接就往徐公館的方向走了。
林松的心情很好,他吹著口哨,步伐輕快地走著,幾天不見徐小姐,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呢?
林松路過一個路口,好幾輛豪車排著隊,等著拐進一條小路里,車上都是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女,似乎是要去參加什么派對。
林松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在一輛車里,有個姑娘的身影很熟悉,似乎是徐念。
林松停下腳步,遠遠地注視著那輛車,不會錯的,那就是徐念,看來她今晚不在家,這是要去參加誰家的派對呢?
林松跟著徐念的車,往小路里走了幾步,小路盡頭連接著一個大院,大院被柵欄圍著,門上有個牌子,上面寫著“顧宅”。
一個身穿灰色西服的男青年站在門口,迎接前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客人。
徐念這時也走下了車,那個男青年看見徐念,臉上露出笑容,徐念走上前,擁抱了那個男青年一下。
林松認出了這個男的,他正是上一次跟徐念一起去舞廳的那個男的。
林松站在原地,全世界似乎倒退著離他遠去,剛剛的好心情此刻也煙消云散了。
他失落地看著徐念走進了顧家大院,她漂亮的黑色長發(fā)閃動著,美麗的身影進了大門,消失在林松的視野里。
顧家公子還在門口迎接客人,林松緩緩地轉身,手心里還攥著剛剛買來的項鏈,銀項鏈被他的體溫暖的溫熱,但他的心頭卻冰涼刺骨。
十里洋場,大上海夜夜歌舞升平,霓虹燈閃爍,眼波流轉,萬種風情,喧嘩熱鬧,心碎人獨自傷心,避不開,放不下,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