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看清來人的臉,月心捂住自己的嘴,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連忙將煤油燈擱置到一邊,上前攙扶。
本來以為他已經(jīng)死在邊關(guān)的戰(zhàn)場了,先帝還下旨以株連之罪抄了自己的家,父母皆在大牢之中耐不住酷刑雙雙離世,自己恰好去了城郊祈福逃過一劫,隱姓埋名茍延殘喘。
“我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月心止不住的眼淚,又不敢出聲,生怕被外面的人聽見,只能強(qiáng)壓著心頭的悲傷,低聲說道。
那人狠狠捶了一拳床,咬牙切齒道:“狗皇帝害蘇將軍慘死邊關(guān),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回到京城發(fā)現(xiàn)家中已經(jīng)沒有人了,姐姐,知竹好想你?!?p> 月心替自己的弟弟撩開面前遮擋的烏發(fā),難掩心中的悲傷:“可是爹娘都沒有了……”
“那狗皇帝,死得真早,欠著的命,父債子償!”
月心看向自己的親弟弟,往日里他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事事都要粘著姐姐,六歲被安遠(yuǎn)侯府選為伴讀,一直都是快快樂樂的,可是今日,眼里只剩下了仇恨,讓月心都忍不住覺得發(fā)顫。
“知竹,你是怎么知道姐姐在這里的?”月心隱姓埋名來了花月樓,只想和過去徹底告別,這里沒有人知道月心的過去,知竹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我回京城打聽,知道當(dāng)時我們家被抄家的時候,沒有找到長姐,這些日子我一直堅(jiān)信長姐還在世上,尋遍了京城七八個州城,也不見長姐的蹤影,直到聽說洪州來了個歌姬,一手琵琶值萬金。長姐從小苦練琴技,冥冥之中我感覺就是長姐!”說到此處,知竹不禁眼睛也濕潤了,姐弟兩是世上唯一的兩個親人了。
月心低頭看了一眼知竹的鞋,已經(jīng)破得不成樣子了,好幾個腳趾頭都露在了外面,這寒冬,這孩子是怎么挺過來的。
心疼的捧住自家弟弟的臉:“往后姐姐一定好好照顧你,我們哪也不去了,就好好待在這水街,等到姐姐賺足了錢,我們就去買一座房子,度過余生。”
聽見月心這么說,知竹的眼睛里面突然蹦出兇惡的光,氣勢洶洶的對著月心:“姐姐,那我們?nèi)业某鸲疾粓罅藛???p> “可是老皇帝不都已經(jīng)死了嗎?”月心被弟弟的眼神嚇了一跳。
“可他還有兒子呀,當(dāng)朝皇帝李文燁!正所謂父債子償?!?p> “可是他在那九重宮殿里面,我們怎么可能近他的身?”月心自己也知道,滅族之仇何其大,自己也曾想過報仇,但是現(xiàn)在能夠和弟弟團(tuán)聚,已是人間幸事,自己沒有辦法再接受失去最后一個親人了。
“姐姐,這你就不用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敝裨缇鸵呀?jīng)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當(dāng)時玉門關(guān)外一戰(zhàn),自己受了重傷,倒在地上一時不能動彈,但意識卻是清醒了,戎夷人和少爺?shù)膶υ挘约郝牭囊磺宥?p> 最后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爺和少爺相繼倒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如山的尸堆里面,拼盡全力才逃回了京城。誰知道,連自己的家都被老皇帝給抄了,家中一個人都沒有。
苦苦等待了幾日,每日和乞丐為伍,吃著別人不要的東西殘喘度日,等來的卻是父親母親雙雙死于牢中的的公告,那一刻的恨,足以銘記永生永世。
在尋找姐姐的過程中,受了世人多少白眼,多少次被當(dāng)成瘋子乞丐驅(qū)逐,這其中的艱辛,又豈是言辭能夠表達(dá)的。
不殺狗皇帝,枉在人世!
月心聽聞知竹的話,急的想要站起身來,被知竹一把按住:“姐姐,我心意已決,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的?!痹滦纳钌顕@了一口氣:“你我是親姐弟,我怎么可能不幫你,父母之仇,每日也在苦苦折磨著我,你等著。”走到妝臺前面,抽出一個小抽屜,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珠寶首飾,月心一股腦的全部用布料扎好,遞給知竹。
“這是我目前的全部積蓄,你先全部拿去。我不能留你在花月樓,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什么事情都要泡湯了,你拿著這些錢先去用,有事就像今天這樣找我或者假裝恩客將消息用礬水寫在絹布上面等我演出的時候扔上舞臺?!?p> “那姐姐你呢?”雖然屋子里面很暗,但是知竹看到姐姐剛剛是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自己。“傻孩子?!痹滦男奶鄣拿嗣呀?jīng)瘦的看不出來原本樣子的弟弟:“我這里難道還愁吃穿嗎,你好好安頓下來,我們再說后面的事情?!?p> “咚咚咚”月心的房間門突然被敲響了,外面?zhèn)鱽砝哮d的聲音:“月心啊,你還沒睡嗎,怎么好像聽見你房間里面有人說話呀?”
知竹瞬間緊張的繃緊了身子,月心安撫的按住他,對外面答道:“媽媽我就打算睡了,想起白日里那個有趣的小公子,正自言自語呢。”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早點(diǎn)休息呀,明天還要演出呢。”
“知道了媽媽?!?p> 說完,就聽見外面腳步逐漸遠(yuǎn)離的聲音。
替知竹扎好包袱系在他的身上囑咐道:“你先安頓下來,好了給我消息,快走吧。”
知竹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一越而出窗外,消失在了月色里面。
月心不舍得趴在窗外看著自己弟弟消失不見的身影,曾經(jīng)自己家是多么的和樂融融,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成了過往云煙。
狗皇帝,我定要你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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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小桃端洗臉?biāo)o白舒窈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難得的她自己已經(jīng)早早的醒了,正坐在梳妝臺前梳著頭發(fā),不時的還在傻笑著什么。
“小姐你這是魔怔了?大早上的這是干啥呢?”小桃擱下洗臉?biāo)滩蛔柕馈?p> 白舒窈對著鏡子翻了一個白眼給小桃,裝作一副故意要拿梳子砸她的樣子。
“小姐快過來洗臉吧,少爺已經(jīng)在前廳等著了?!?p> “哦哦哦,這就來?!卑资骜罕谋奶淖叩较茨樑枧赃?,洗了一把臉,拿過毛巾擦了擦。小桃剛想把外衫給她披上,卻看見白舒窈一下子重新溜到了妝臺前面,拿起眉筆細(xì)細(xì)描起眉來。
小桃站在原地,雙手舉著衣服不知所措,見鬼了,往日里小姐是連洗臉都嫌麻煩的人,今天怎么畫起眉來了。
“怎么樣,好看嗎?”白舒窈轉(zhuǎn)過頭來,一臉期待的看著小桃。
小桃看著白舒窈臉上兩個蚯蚓一樣的眉毛,嘴角抽了抽,違心地說道:“好看……”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白舒窈喜滋滋的順著小桃的手穿好衣服,一溜煙的消失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