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書得雜,不知從哪里看得一句話,不幸之人,一生痛于年少之傷。
宮宴上的酒名為子竹,入口清冽不辣,色清透明,姐姐只許我嘗了一點,她卻喝了許多。
雖說這酒后勁不大,但姐姐對著那只大黑耗子說滾的時候,我就知道姐姐是醉了。
平日姐姐溫柔嫻靜,嘴角總噙著淺笑,如今借著酒勁兒發(fā)了脾氣,我胸中暢快又覺得心疼。
暢快的是那個王爺挑了個好時候來,若不然他還得不著這通罵呢,心疼的是姐姐明明心中難過卻壓抑至此。
某大黑耗子好像被罵傻了,瞪著那雙圓眼睛,顯得比之前假裝的書呆子還呆。
姐姐到底不會罵人,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字,氣撒完了酒也醒了,姐姐正了神色對那黑耗子說,“錦王爺,如此你我恩怨已清,就此別過?!?p>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旁觀的我都尷尬得想把紫禁城的所有墻皮都扣掉。
大殷最尊貴的人的胞弟,錦?圓眼睛?黑耗子?王無視眾多內(nèi)侍以及姐姐以及我,在人來人往的宮門口一屁股坐下開始賣慘。
“貓貓你不能忘了我們之間青梅竹馬的情誼,這次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和皇兄一起試探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和我一刀兩斷……”
錦?圓眼睛?黑耗子?王一邊嚎一邊哭,仿佛經(jīng)歷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叫青梅竹馬,聽見姐姐嘆了聲氣,我就知道事情要不好。果不其然,姐姐委下身摸了摸黑耗子的頭,說“我什么時候說一刀兩斷了,你快起來吧,以后我們給你從鏡城寫信來?!?p>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哭包王,我有好多問題想問姐姐,卻不知道從何問起,最后只憋出一句,“姐姐這都是怎么回事?!?p> 于是我不僅知道了什么叫青梅,還知道了姐姐,錦王以及某大佬,皇上的往事。
姐姐的父親是宮中特聘的御醫(yī),為人桀驁不馴,但手到病除,達官貴人都敬著他,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訓(xùn)得了他,就是姐姐的娘親。
幼時姐姐常隨父親入宮玩耍,與年幼的錦王互為玩伴,父親總喚姐姐小名貓貓,錦王也隨著喚。
后來京中生了變故,姐姐一家都遷到鏡城,父親依然行醫(yī)治病,卻死在了患者的刀下,究其原因只為了二錢銀子。
父親救了他的命,他卻因二錢銀子殺了恩人,不久后娘親也郁郁而終,那年姐姐虛十四。
所以姐姐做不了大夫,治不了病,救不了人,濟不了世。
同居殷都里,兩小無嫌猜。
皇帝也有青梅,可惜長了不該長的心思,被先帝誅了九族。
先帝與當今圣上不同,他最感興趣的就是誅人九族,其次是批折子。
錦王和皇帝雖是皇子,但母后薨逝,父皇不管,竟也成了兄弟二人相依為命。
皇帝吃了青梅的苦,所以想了個法子替胞弟考校姐姐。
那么多方法,這兄弟倆愣是造了個令人匪夷所思拍案叫絕七竅生煙的。
姐姐并沒有因為我是個孩子就敷衍我,告訴了我許多。不過我已經(jīng)十二了,四舍五入也算是大人。
我曉得了前因后果,也不是那么生那兄弟倆的氣了,以后就不叫錦王大黑耗子。不過所做之事不能全消,我可以理解,但并不能原諒他,姐姐也不會。
人的悲喜各不相同,自己的痛苦并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我牽著姐姐的衣袖,沿著朱雀街的雁魚大燭往客棧走,殷都繁華,不如歸家。
不過,我這么大年紀是不是已經(jīng)遇不到我的青梅了。
十七則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長干行其一》李白 雁魚銅燈——西漢 大燭——照明的火炬,樹于門外曰大燭,于門內(nèi)曰庭燎。 總之就是,私設(shè)的路燈叫法,京城繁華嘛,搞一搞排面,不考據(j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