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庭祿回去后就躺在炕上,讓炕上的熱力穿透棉襖,愛撫自己的腰窩。突然他對補(bǔ)襪子的張淑芬說:
“魏景中現(xiàn)在就躺在墳丘里,冰涼‘馬快’的,熱炕頭他是享受不著啦?!?p> 張淑芬拿襪底托的手一哆嗦,然后看了看趙庭祿說:
“說的嚇人虎道的!哎,趕明你不也得那樣嗎?”死的畫面不好看,所以趙庭祿轉(zhuǎn)移話題問:
“守志呢?”
張淑芬眨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回道:“上大哥家了吧,我也不知道。老二才上毛道子了,這半天沒回來,八成是拉屎了。”
趙庭祿嗯了一聲后閉上眼睛。
當(dāng)趙庭祿稀里糊涂的要進(jìn)入夢鄉(xiāng)時,猛地聽見了趙守業(yè)殺豬似的嚎叫:“媽呀,我屁眼子出血了,一啦啦出血??!”
趙庭祿猛地一驚,連忙坐起,連鞋也沒穿就跳到地下,從門玻璃里向外看,見趙守業(yè)正撅著屁股一步一步向屋里挪。張淑芬丟下手中的活計(jì),趿拉著鞋到趙守業(yè)的跟前問:
“咋整的,咋還拉出血了呢?快溜的我看看?!?p> 聞聲出來的趙有貴看著寶貝二孫子到道:“在以后別使揩腚棍兒了,讓你爸上生產(chǎn)隊(duì)要點(diǎn)報紙。”
他的語氣里有十分的憐愛,并俯下身子察看著。
張淑芬笑罵道:“沒事啊,‘蝎虎打掌’就跟挨刀似的,擱熱水洗洗就好了。趙庭祿,看看有沒有干凈紙,先捂上?!?p> 張淑芬說完,將趙守業(yè)托起:“咋越長越沉呢?再長兩年就抱不動了。”
她將趙守業(yè)放到炕沿后就說:“撅著!”
趙守業(yè)將屁股高高地撅起,頭觸著炕席。張淑芬將接過趙庭祿遞過來的一片干凈的報紙,剛要擦上去,趙庭守業(yè)就晃著屁股喊:
“媽呀,疼啊——”
張淑芬真生氣了,罵道:“叉你媽的還沒沾邊兒呢,就招呼疼,有沒有點(diǎn)‘鋼條’?成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前天把云豆粒子塞鼻窟窿里了,咋沒憋死你!忍著點(diǎn)兒?!?p> 她呵斥著,啪地把報紙糊上去,再一使勁,將趙守業(yè)屁股上的穢物擦下來。
趙守業(yè)咬著牙屁股哆嗦著問:“完了嗎?”
張淑芬道:“沒完,還得洗呢。呸,真他媽惡心人?!?p> 她說完,在趙庭祿端來的溫水里蘸了一把,然后拍到趙守業(yè)的屁股上。打香皂,再拍水,反復(fù)的幾次后,趙守業(yè)的屁股干凈了。仔細(xì)看看,那兒拉了一厘米多長的小口子。
張淑芬待趙守業(yè)穿好褲子趴在炕上后,問:“咋拉的?”
趙守業(yè)說:“我嫌凍屁股就使勁用秫桿棍揩了一下,就拉出血了。”
趴了一陣兒的趙守業(yè)慢慢地爬起來,坐到炕頭上拿過剪子和報紙,剪起了五角星來。他可能是忘記了疼痛或是疼痛已輕微了。
趙庭祿被這么一折騰,睡意全消。他在屋地的中央來回踱著步子,說:“三哥家的老大處對象了。”
張淑芬有點(diǎn)疑惑地睜大眼睛,問:“梅波和誰處對象呢?”
趙庭祿撇了撇嘴,看著張淑芬道:“梅波處啥對象,是老李三哥家的老大。才多大個人兒就處對象了?現(xiàn)在的孩子真是的,跟瘋了似的自個找對象,還拉手呢?!?p> 趙庭祿自顧說著,沒有理會張淑芬正斜眼兒看他,目光中含有調(diào)笑的神情。
“要是定妥了不得找你借錢呢?”張淑芬突兀的一句話讓趙庭祿一愣,但旋即他以肯定的口吻回應(yīng)道:
“那咱得幫,沒多還沒少人?都說我們倆好,裉節(jié)上我一個大子不出,不叫人笑話?!?p> 張淑芬沒言語。
張淑芬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四丫他們啥時候結(jié)婚呢?”
趙庭祿站住,然后坐到炕沿上:“不知道啊。”
張淑芬一改剛才神態(tài),咯咯地笑道:“你不是媒人嗎?當(dāng)媒人不知道誰知道。媒人是小鬼兒,兩頭抹油嘴兒,人都這么說?!?p> 張淑芬的話音剛落,趙庭祿不滿地嘟囔道:“還抹油嘴兒了,攏共就吃了老陳家一回飯。那叉娘們兒我一去就說三七嘎雜話,沒完沒了地說,水都喝不上一口?!?p> 張淑芬知道那叉娘們指的是誰,所以聽過后不免也跟著罵了一句:“那叉娘們跟舊社會里的刁婆婆沒啥兩樣?!?p> “來年開春結(jié)吧?聽老陳頭的意思是那樣。他說他大兒子過了年打XZ回來,八成也得帶錢?!?p> 趙庭祿和張淑芬閑聊著,東拉西扯東一鋤頭西一杠子,聊得梅芳枕著張淑芬的腿睡著了。
天比十二月份長了很多,三點(diǎn)多的太陽斜在西邊天空之上,淡白明亮。
晚飯過后,趙庭祿上腰街王大鬼頭家里坐了一會兒,看了熱鬧后就轉(zhuǎn)回來。他沒有在那兒看牌,一是沒那心情,二是沒有空位子。那個扣嘍眼的王磕巴調(diào)侃趙庭祿說:
“趙庭祿學(xué)好了,以后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了?!?p> 趙庭祿打趣道:“把眼兒不擔(dān)輸贏,還不用把著身子,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傍晚的昏暗中有那么一陣暖意,這樣的一種錯覺完全由那一盞煤油燈而起。停電了,這一段時間以來,每到晚飯后都要停電。鋼筆水瓶做成的煤油燈跳動的暗弱著火苗,將這間屋子照映著。
趙守志饒有興致地蜷曲四指,大拇指向上挑動,對趙守業(yè)說:“像啥?”
趙守業(yè)歪頭想了想,回道:“狗?!?p> 趙守志嬉笑著又繼續(xù)做他的手影,做了一會兒,趙守志說:“兔子。”
這樣的游戲繼續(xù)著,彼此猜測各自的手影為何物。簡單的快樂來得容易,但并沒有因?yàn)閬淼萌菀拙碗S意地終止。窗玻璃上透明的薄冰繪畫出花草樹木,鳥獸蟲魚,自然的手筆奇妙而絢麗。
直到趙守業(yè)淘氣地將煤油燈故意吹滅他們才跳下炕,相互追逐著跑進(jìn)東屋。張淑芬故作生氣地說:
“這二鬼,把洋油燈吹滅干啥?敗類的玩意。”
煤油燈重又燃起。梅英和梅方蜷曲著睡去了。張淑芬脫去她們的衣服,讓她們在被子里安然入夢后,整理了一下剛才被兩個兒子踢蹬亂的鋪蓋道:
“這點(diǎn)熱火氣兒全放沒了,兩個小犢子?!?p>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閃光,有特別的嫵媚。張淑芬的言語飽含著她深深的母愛,并非是簡單的責(zé)罵。趙庭祿下地來到東屋,見趙有貴正坐著看對面的墻,趙守志和趙守業(yè)已鉆進(jìn)被子里睡去啦。
“爸,咋還不睡覺?”趙庭祿問。
趙有貴看了看兒子說:“你說你老妹兒啊,頭八百年就說聽聽收音機(jī),就幾天,然后拿回來。這都二十多天了,我連影在哪兒都看不見?!?p> 趙庭祿笑笑道:“不才半個多月嗎?亞蘭過兩天就來了,別著急。”
趙有貴不滿地嘟囔道:“十一月十七號淘完米拿走的,哪是半個月都一個多月了。我那收音機(jī)嘎嘎地,聽著可真切了?!?p> 趙庭祿明白這大長夜的父親無事可做,覺又少,就只能聽收音機(jī)來打發(fā)時間。
趙庭祿又轉(zhuǎn)了兩個圈后出來到西屋,將門插上,只幾步就跳到了炕上。張淑芬已脫了棉褲坐在被子里,棉襖半披著。他咽了口吐沫,盯著張淑芬一下一下的看,那目光就像噴火一樣。僅僅是幾秒鐘,趙庭祿迅速地脫掉衣服,赤裸著鉆進(jìn)被子里。他在享受著熱炕。
張淑芬將燈吹滅,側(cè)身倒下。
趙庭祿忽然說:“哎,你說李玉潔這兩年是怎么過來的?”
張淑芬忽然停下?lián)崦w庭祿的手,問:“啥怎么過來的?”
趙庭祿道:“魏景中連說話都大喘氣,更別說干那事了。白瞎了,白瞎那好玩意了?!?p> 張淑芬明顯地冷淡起來道:“那你去伺候啊,不就不白瞎了?!?p> 趙庭祿暗暗怪自己說話考慮不周,忙回應(yīng)道:“我自己的地還沒伺候明白呢,哪有工夫去干她那叉事?!?p> 他盡量說得自然輕松,好讓張淑芬覺得他與李玉潔毫不相干,僅僅是鄰里舊居。但張淑芬卻沒有依順?biāo)囊馑?,反而問道?p> “你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想沾點(diǎn)她的葷腥?你倆要是有叉狗事兒,我就給你刷茬?!?p> 趙庭祿在黑暗中連忙陪笑道:“想哪去了?這不是今天魏景中才埋了嗎,我就尋思起這事來啦,沒旁的意思?!?p> 他說話的同時手親熱的撫摸上去。
趙庭祿的話自然又平靜,聽不出有什么異樣的情感。
“完事后睡覺可香了?!睆埵绶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