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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樹下

第一五三章 故意的嗎?

大榆樹下 艾荷101 2677 2021-03-13 15:43:57

    趙梅波此時正坐在教室里最后邊的一個空位上,看著一個學(xué)生的練習(xí)本,那個小女學(xué)生恭敬地肅立在她的身邊??催^之后,她抬眼睛看了看說:

  “趙梅榮!”

  趙梅榮一哆嗦,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

  趙梅波覺察到自己語氣的嚴(yán)厲,便和緩下來道:“這道題做錯了,過來我告訴你?!?p>  她的語氣的轉(zhuǎn)變讓趙梅榮放松下來,她靠近聽著這個做為老師的姐姐的講解。

  原來的知青宿舍都有一條走廊通連著,一直通到那一邊的飯廳,飯廳的那一邊是廚房。如今走廊的內(nèi)墻打掉了,兩個宿舍合并成一間教室,再加上房屋的舉架過高,所以這屋子里就顯得空空曠曠。從窗子向外看去,沒有圍墻做遮攔的校園開闊冷清,用來區(qū)隔校園與外部的土溝邊堆積的白雪耀目刺眼。看了一會兒,趙梅波閉起眼睛時,會覺得有一團藍綠的云彩浮動。

  趙梅波站起來,走到前面的客桌前,手拄著桌面說:“等一會兒下課后做正當(dāng)游戲,不能撕皮捋帶,聽見沒?”

  全班同學(xué)以整齊的聲音回應(yīng)道:

  聽——見——了——

  趙梅波有她母親性格的遺傳,說話做事干脆果斷不拖泥帶水。鄭秀琴有時不講道理挑挑揀揀的毛病卻又被她摒除,所以趙庭喜有時對她說:

  “梅波,你媽橫條鼻子豎挑眼睛的缺點,你咋沒有呢?”

  趙梅波通常笑著答道:”我隨老趙家人唄?!?p>  趙梅波身材適中,微胖,端莊的臉因為那雙水靈的大眼睛而顯得嚴(yán)肅又不失親切。她有一個最令人稱道的優(yōu)點:鼻子筆挺而優(yōu)雅。

  趙梅波沒有腕表,很多時候她感覺出的時間不會有太大的誤差,在她說完話后只十幾秒鐘,鐘響了: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趙梅波隨著鐘聲到門外后,一股冷風(fēng)鉆進她的領(lǐng)口。她將紅色的絨圍脖緊了緊,又用手里了一下頭發(fā)后向辦公室走去。

  幾天前下過的雪已被清理出去,操場的地面殘留的雪跡被學(xué)生踩踏的所剩無幾。趙梅波抻抻罩在棉襖外的灰底大藍格小翻領(lǐng)上衣,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由近兩米寬的大走廊走過去,再左拐過值宿室便是趙梅波他們辦公的地方。這個與各班教室一樣大小的辦公室顯得更加空曠,又因空曠便顯得整個房屋清清冷冷。一個兩灶的爐子搭在屋里的中央,串接的爐筒子從爐灶的尾部豎起再微斜著爬入煙囪里。十二個桌子兩兩相對,在南北兩側(cè)貼墻擺放著。校長鄭文山和主任程煥禮坐北側(cè)的西首,桌子上擺著老式的威海牌座鐘。暗黃的上沿呈拱形的座鐘分針正指向九點四十五,這恰是上午最富朝氣的時候。

  程煥禮是個愛逗笑的人,他瞇著眼睛對趙梅波說:“小鬧鐘,今天沒掐準(zhǔn)點兒。看看,過好幾分鐘了?!?p>  趙梅波咯咯一笑道:“今天小鬧鐘沒上弦?!?p>  趙梅波似乎有說笑的天賦,她從不懼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表言論闡釋觀點,這多半源自于她母親的遺傳與影響。但是與鄭秀琴不同的是,她說話總很得體,分寸拿捏的很到位。

  南側(cè)面向北坐著的李秀麗哈哈地笑著說:“提起小鬧鐘,我想起一件事。上兩個月給學(xué)生讀一本小人書,里面有個叫鐘馗的挺‘嘎咕’的名。我當(dāng)時也不認識那個字啊,心里尋思念什么呢?當(dāng)學(xué)生的面兒不能說不認識,那叫蒙,反正學(xué)生也不認識。我就念鐘首什么什么的。后來查字典才知道叫鐘馗,哈哈,樂死我了。這書念的,都他媽就飯吃了。”

  李秀麗做了這樣的開端,各自都說糗事,頓時整個辦公室熱鬧起來。趙梅波待眾人稍有停歇就插話道:

  “八月份考老師的時候,我看黑板的3還是5的忘了,那上面有個小白點,我就問老師,那是不是黑板上一小坑彌進粉筆面子了再不就是沒擦凈,葉老師說,你怎么理解就怎么是吧。真有意思,那時也沒尋思什么循環(huán)小數(shù)啊?!?p>  趙梅波因為講起自己尷尬的事而臉紅起來,她的年輕的光彩映亮了辦公室。葉迎春,這個只比趙梅波大兩歲的女老師,慢悠悠地說:

  “都那樣,我領(lǐng)學(xué)成練拼音時還拼過‘資——衣——資’呢。”

  說完她溫婉地一笑。

  趙梅波對這個葉吉平的二女兒有一種天然的疏離感,這一方面因為她的出身相對于她來講要高貴得多,還因為她性格有些內(nèi)向不善言語。趙梅波不太喜歡葉迎春,但也絕對不能說討厭。梅波與她還合得來,只不過沒有到推心置腹無話不說的那種程度。能讓趙梅波親密無間傾心交往的是李秀麗,那個有著男人性格的生育了三個孩子的女老師。

  十分鐘的課間休息仿佛是瞬間即過,程煥禮拿起鐘錘說:“咱們的電鈴該修修了,那樣用著方便?!?p>  鄭文山點頭說:“那是,那是?!?p>  說完,他回頭對一個面色白皙的高個青年老師道:“玉斌,你抓空修一下?!?p>  程煥禮拎著鐘錘走出去后只一會兒,掛在木樁上的一尺多長的鐵軌就被砸響: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李秀麗大聲嚷道:“這該死的成天敲(劁),別敲了,留兩個作種吧。鐘聲響了,上戰(zhàn)場吧?!?p>  她的話惹了一陣大笑,趙梅波自然是難以自抑地笑出聲來。趙梅波笑的時候不太顧慮什么,不掩嘴不做羞狀一切源于本性。她的笑容很燦爛,如盛夏時節(jié)初綻的月季。

  趙梅波只顧笑,不防腳下一塊微微凸起的磚角磕絆了一下,于是她向前一撲,雙手搭扶在正向前走的陳啟軍的肩背上。陳啟軍回頭,他那雙不算大卻清澈的眼睛含著笑意,像是在詢問。趙梅波站穩(wěn)說:

  “差不點摔了,磚絆的?!?p>  走在側(cè)后的李秀麗呵呵一笑道:“我看你是故意的,好借事因由摸一把。”

  趙梅波回頭一巴掌拍到她身上道:“你怎么胡說八道呀,什么摸一把?”

  她說完臉突然發(fā)燒,進而暈紅起來,心也咚咚地跳著,如書中所說的懷揣著一只小兔子。

  被趙梅波搭扶到的身材勻稱目光清澈的青年教師陳啟軍家住在陳家窩棚。二十一歲的陳啟軍一年前接母親的班兒,那時他剛好高中畢業(yè)才兩個月。陳啟軍的母親早逝,聽他說母親去世那年才他才十一歲,這些年是爸爸含辛茹苦將他們拉扯大。趙梅波覺得啟軍很可憐,他時常有想為他做一頓可口飯菜,然后看他吃下去的沖動。

  趙梅波這種隱秘的心思沒有說出來,但李秀麗看了出來,于是在十一月上旬一個風(fēng)清日暖的上午到趙梅波的身邊說:

  “是不是看上陳啟軍了?就是看上了?!彼淖詥栕源鸬目隙ǖ脑捳Z很自然地招來趙梅波的否認:

  “沒有,人家能看上我嗎?”

  這種否定幾乎就是承認,所以李秀麗湊近趙梅波,看著她的眼睛道:

  “你那眼神兒,像是要把人家吃了似的。說,用不用我搭橋?”

  那天的話依然在耳邊回響,所以趙梅波微微地甜甜地一笑。這情形沒有被李秀麗發(fā)現(xiàn),若不然又會被她尋開心。趙梅波沒有讓李秀麗搭橋,因為她聽說陳啟軍正和他們村支書的女兒談戀愛。趙梅波每次想起那個未曾謀面的女孩時就有一種酸楚的情感在胸間彌漫,然后占據(jù)整個胸膛。她盡力地做無所謂的情狀說說笑笑,那種情感好像少了許多。

  西北風(fēng)從西邊的山墻那邊溜過來,將趙梅波耳畔的一縷青絲拂到了臉頰旁。趙梅波伸手輕輕拂過,順帶把圍脖緊了一下。

  趙明梅波每天往返于家與學(xué)校間,出辦公室的門再進班級的門,看似單調(diào)乏味,不過還好,她習(xí)慣了。在這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里,她悟出了一個道理:做老師還不如做學(xué)生好呢。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不值得炫耀,所以沒有和任何人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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