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寶子從監(jiān)獄里出來的正是春暖的四月。他回來后的第二天就一首持刀一手拎著斧子去劉永懷,要劈了他。劉永懷自然是不敢照面,聞聽他出獄便早早地跑掉了。知情人說他去了大慶那一帶,具體哪里?不詳。
劉永懷這個光棍子除了有兩間破草房將近一坰地和一個六十來歲老媽外,再無其他財產。這樣的狀況就令劉三寶子無計可施,他只能在瑟瑟發(fā)抖的那個老太婆面前大發(fā)雷霆,之后便氣勢洶洶地回去。
劉三寶子找不到劉永懷,就在家里“跳老虎神”玩,直把個小黃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語無倫次,是坐也不對站位不對。終于,在作了兩天后,劉三寶子氣宇軒昂地出來,到了趙庭祿家里。
剛從后門踏進一步,劉三寶子就可著嗓子嚷道:“喲,四嬸,這回你可真是我親四嬸了?!?p> 劉三寶子,這個王亞娟的兩姨表哥永遠那副德行,即便出了牢獄也依然是憨頭憨腦說話不管不顧。他的到來讓屋子里一下子熱鬧起來,人們都看稀有動物一樣看他。
“三寶子,哨一個?!焙鋈挥腥似鸷宓馈?p> “谷粒子都沒有了,雀兒餓嗝屁了,還哨啥?”劉三寶子答道。
“蘇雀兒都沒了,都不種谷子了。生產隊時,都機播,密播的。哎,那年蒜瓣疙瘩媳婦薅谷子時歇氣,完了睡著了。”一個瘦小的男人說。
劉三寶子聽人說起蒜瓣疙瘩,來了精神,道:
“蒜瓣旮瘩那嘴真抗燙,在生產隊屋里走一圈,那一碗粥全干進去了,我靠他哥的。哎,就這么的,碗轉著圈嘴往里吸溜。我就在后面跟著,我還尋思呢,他媽的不得燙禿嚕皮啊,沒咋著?!?p> 劉三寶子說話不著調,前言不搭后語,不明就里的人聽過后往往不知所云。他講完這一大段話后,抻著脖子看屋里幾個人的反應。趙庭祿以及屋里的幾個人都笑起來,那樣一幅喜樂的畫面立刻浮現出來,連同諸多的舊人舊事。
“蒜瓣旮瘩不抗逗,越逗越來勁。那年他吃粘糕時,說他就得意這玩意,斤八的幾口就能干下去。大伙就起哄,說他吹牛不看日頭,把老牛叉都吹出血了。蒜瓣旮瘩說牛叉不是人吹的,麻子臉不是人尅的,火車不是人推的,猴子屁股不是人配的,不就這玩意嗎,看我咋彈治它。這家伙的開吃了,干進去了那么大一塊,把他撐得動不了地方了。李寶發(fā)一看這不行啊,那玩意不好消化,老也不動窩不得出人命,他就拿柳樹枝抽他,抽得他可場院跑?!壁w庭祿回憶道。
劉三寶子受到了啟發(fā),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件趣事,就可著嗓門說道:“原先孫大夫剛搬來時,他兒子,哎,就是孫小九在生產隊吃粘糕。這玩意好吃,一咬嘎噔嘎噔的,吃到最后把底下墊的苞米葉子給造了。完了還說呢,粘糕挺好吃,就是下邊的渣碎不好吃。他們在關里家吃不著粘糕,凈吃苞米面糊涂粥,給小九都吃傻叉得呵的,給個媳婦都找不著地方下家伙?!?p> 趙庭祿見劉三寶子說話下了道,就制止他說:“三寶子,小九老家在哪住?”
“文登,叫啥上西村。我聽小九說他們老家現在可好呢,就這么的他爸才回去的。”劉三寶子摳著鼻孔回答道。
“對對對,我問過孫大夫,他說他家和我們趙家的老祖宗離得不遠。趕明有機會也去看看,瞅瞅那啥樣?!壁w庭祿道。
現在的情形是,趙庭祿家常有閑人三兩地聚在這,發(fā)布與聽取消息。因為劉三寶子剛從里面出來,便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大家都聽他講里面的見聞。
劉三寶子講得生動,又讓人身臨其境的感覺,便引起了人們足夠的興趣。正當講述者與聽者都興致正濃時,趙梅靜闖了進來。她不待趙庭祿問話,趙梅靜急急地說:
“老叔,我媽和我嫂子干起來了,我嫂子還把我爸罵了?!?p> 趙梅靜,這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不像趙梅波那樣長于隱忍,她更多繼承了鄭秀琴的品性,遇事好沖動不計后果。所以,張淑芬有時會說,三輩不離姥家根,妥妥的鄭家人的脾氣。
趙庭祿搔了搔腦袋,正想要問個明白時,趙梅靜忽地轉身離開了。趙庭祿無可奈何地搖頭,心里說道:若是梅英或者梅芳斷不會這樣莽撞,她們一定將自己叫到一邊再說事情。
趙梅靜已走了出去,那么他這個當叔的也不好再遲疑,就相跟著也走了出去。他大步流星地追上趙梅靜后,伸手正了正她的細布圍脖道:
“你大姐的這個圍脖還是前年坐我車上城里買的呢,那天她還給陳露買了鈣奶餅干和麥乳精?!?p> “老叔,我圍這個圍脖好看嗎?”趙梅靜側過臉說,她好像忘了吵架的煩惱。
“好看,我老侄女穿啥都好看。梅靜,你爸的腰這幾天還難受嗎?”趙庭祿由侄女的想到三哥,不免心里掛念,就這樣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