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民子許諾給陳思靜一塊機動田,現(xiàn)在他兌現(xiàn)了。三月三十一號這天,他來到李祥君家里,告訴陳思靜西南三節(jié)地有一塊地,共是一坰多一些,今年就由他們來經(jīng)營了。周老民子說好是一年,明年由誰種還不一定,那塊地是三隊的,恐怕會遭人議論呢。陳思靜很感激周老民子子,李祥君也千恩萬謝。周老民子說不用客氣,他和陳啟堂書記關(guān)系非同一般,理應這樣做。臨走時,他說茬子已經(jīng)找趙守業(yè)已經(jīng)割過,深淺也還有合適,地里也已做了記號,一找就找到。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所以在周老民子走后,陳思靜興高采烈地說:
“咱們?nèi)タ纯矗甙?!?p> 現(xiàn)在是上午的十點,陽光很明媚地照著。他們兩個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趕親戚一樣出了院子。
由家向南再向西南出村子,就是一條荒道?;牡郎仙儆熊囻R來往,又沒有多少行人,顯得分外的寂靜。陳思靜看看前后沒人,抓住李祥君的手唱道:
“我們走在大路上……”
陳思靜的聲音圓潤好聽,雖然調(diào)子唱走了,在李祥君聽來卻依然象蘸了蜜的桃子。
很遠處的一輛四輪車在緩慢地移動。那車子那樣遠,感覺就象在童話里的一樣。有輕微的地氣起伏著。
這一大片地都是三隊的,他很少到這兒來,所以對這里就有點陌生,也有幾分新奇的感覺?;牡佬毕蛭髂戏较颍谶@片大地的中央有一條樹帶向南穿去,和遠處的一條東西向的樹帶交匯。李祥君小的時候常到這里來玩,那時節(jié)這里還有很多未墾的荒地,荒地上長著各樣的野草野花。有一種初他們稱為“地瓜兒”的東西,有一股特別的味道,酸甜可口。今年,那里還會有嗎?
周老民子劃給他們的那塊地就在道邊上,過了荒道就是政產(chǎn)的地界。看著這片屬于自己的地,陳思靜難掩滿臉的興奮,眼睛里閃著光。她彎腰從地上撿起割過的玉米茬子,使勁地磕打著。可是,茬子上的土怎么也磕打不掉。李祥君拿過來一看,里面還有一點凍土。陳思靜扔下茬子,跺了一下腳,拍打了一下褲子上的土,抬眼看李祥君。李祥君問:
“瞅啥?”
陳思靜說:“白來了!”
今天雖然陽光明媚,氣溫卻不高,還有點凍手。四輪車的車主們割茬子割出了經(jīng)驗,每年在地壟還沒有完全化透時割茬子,割出的茬子深淺相宜,磕打起來才更容易一些。
陳思靜和李祥君說了幾句玩笑后,就拉起李祥君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說:
“你看,這兒就咱們倆?!?p> 李祥君伸手撫摸著她的臉說:“哪呀,還有一輛車呢。”
他指著那一邊。陳思靜把胳膊環(huán)上去:“他看不見!”
陳思靜突然把頭挪開,手也松開了,問李祥君下午去不去母親那里,她說她已經(jīng)兩個星期沒有回家了。李祥君很高興她提出這個建議來,他愿意到陳啟堂那里,一到那里陳啟堂就會打發(fā)陳思靜買好東西吃。
回去時陳思靜走得很快,腳下象生了風一樣,她恨不得立刻趕到母親那里。李祥君在后面快步跟著,像個隨從。
在經(jīng)過趙庭祿的后門時,馬春榮領(lǐng)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走了出來??匆娮约旱睦蠋?,馬春榮,這個十歲的小姑娘立刻甜潤地喊道:
“老師!”
陳思靜停下來,望著她,好奇地端詳著她手里的風車兒。馬春榮也看見了陳思靜,就同樣甜潤地喊道:
“三年老師好!”
陳思靜微笑著點頭回應,然后問道:“誰給你糊的風車?”
馬春榮歪著頭,很驕傲地回答:“我爸給我糊的,我爸啥都會。我爸叫馬三倔子,他爸叫李得來?!?p> 陳思靜快活地笑起來,她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就逗她說:“你應該叫馬小倔吧?”
“我不叫馬小倔,我叫馬春榮,我是他學生。”她指著李祥君說。
李祥君忽然問道:“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沒有,老師,我不會。”馬春榮仰臉看李祥君,既不膽怯也沒有無所謂的情狀,過了一會又說,“老師,我大叔啥都會,還會吹笛子呢?!?p> 現(xiàn)在,李祥君忍俊不住笑起來。他笑了一會后,對馬春榮說:“回家吧,趕緊把作業(yè)寫了?!?p> 馬春榮答應了一聲后,拉著那小男孩走了。
“這馬春榮真好玩,那個小孩也有意思,虎頭虎腦的。”陳思靜笑道。
“那孩子在幼兒班,老上我三姨家,他叫李曉輝。有一回,陳露和他干仗了,好像是因為一塊橡皮。李曉輝就趴窗臺敲玻璃,招呼梅波姐出去。梅波姐出去問,他就告狀,說你們家陳露老欺負我,要不是你我早揍她了。梅波姐那個樂啊,說我讓陳露買倆棒棒糖,給你一個。然后呢,就把陳露叫過來了,給她兩毛錢,讓她買倆棒棒糖再給李曉輝一個。打那以后,這倆孩子就好上了,跟親姐弟似的?!?p> 哈哈哈……陳思靜快活地笑著。
下午,天氣陡然間變了,又刮起了大風,冷嗖嗖地又像是回到了初春。但此時,陳思靜已坐到了母親的炕上,享受著娘家的溫暖,這種溫暖是由內(nèi)而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