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沿窗扇的那天,趙守成隨同鄭大木匠和李得來一起到李祥君的新房這兒。鄭大木匠的本意是想讓他這個外甥跟他學(xué)點手藝,以此養(yǎng)家糊口,但趙守成的心思好像不在這上面。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陣后,就推脫說肚子不得勁跑掉了。
趙守成裝模作樣地到李彥平那拿了幾片痢特靈后回到家,當(dāng)著母親的面把藥放進嘴里,再?了半瓢水咕嘟地喝了一口。鄭秀琴見兒子這樣這樣,忙關(guān)切地問:
“咋的了?”
趙守成到門口把剩下的水潑到外面再把壓在舌底的藥片遠遠地吐出后,回答道:“有點拉肚。也沒吃啥呀,咋還壞肚子了呢?”
“上你老叔家買點干豆腐,再薅點小毛蔥,卷著吃,可好使了?!编嵭闱僬f話時從兜里摳出一塊錢來,“多買點,晚上熬土豆片?!?p> 趙守成接過錢向外走去。在墻根底下,他看見了自己吐出的藥片,就上前將它碾碎。
正在給茄子備壟趙庭祿看見趙守成從后門進來,就問道:“你爸那么前兒說你跟我說,你和你大舅學(xué)木匠了?!?p> “啊,我就是跟著看看,也沒說學(xué)?!壁w守成抬眼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又道,“我不愿意學(xué)那玩意,我就愿意鼓搗車。”
“進屋,死熱荒天的,在這站著干啥。守業(yè)趟地去了,亞娟去鏟土豆。守業(yè)說過兩天給你家追肥?!壁w庭祿出了菜園,在前面走著。
趙守成緊隨其后也進了屋子。在他剛一坐定,便說:“我明天上城里,看看找點活干?!?p> 張淑芬嘴快,不待趙庭祿說話就發(fā)表她的見解:“找活干也行,就是你媽擔(dān)心你又打仗斗毆的。去年你回來時,你媽直夸你,說你懂事了,四年兵沒白當(dāng)。這不,上幾天和吳立有跟人干仗,你媽就說,這可咋整,又犯藥了。你媽擔(dān)心啊,怕你再出去干仗?!?p> 張淑芬啰哩啰嗦說了一通后,拿起蒼蠅拍死了一只蒼蠅。
此時,進來一個王姓老頭,手里牽著他的孫子。張淑芬忙迎上去,問:“四叔,你看看買點啥?”
老王頭努力地回想琢磨,好一會才說:“買、買悶嘚蜜?!?p> 張淑芬瞪了他一眼。
老王頭以為張淑芬沒聽清,又繼續(xù)道:“我買悶嘚蜜。我這小孫子非要不可,不給買就作。”
“悶嘚蜜,悶嘚蜜,和你兒、四嬸悶嘚蜜去?!?p> 趙庭祿笑道:“是不是買嗦啦蜜呀?”
“對對對,看我這狗腦袋,咋就忘了呢?”這老王頭像是在自責(zé),又像是在調(diào)侃自己。
趙庭祿把打發(fā)老王頭走后,回過頭來嘻嘻笑道:“老糊涂了,不是故意的。”
張淑芬翻了翻眼皮,不顯慍惱亦無喜色:“我想說和他兒媳婦悶嘚蜜了的,后尾兒一尋思,就沒那么說?!?p> 趙庭祿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對趙守成說道:“你上城里找活是好事,就是、活也不那么好找,實在不行上工地?!?p> “我不上工地,不是我舍不得出力,實在是受不了那氣。讓人招呼來招呼去了,保不準(zhǔn)哪天壓不住火跟人干仗。老叔,你不知道,跟人打仗可有意思了。我就愿意干仗,誰欺負我跟誰干,看別人挨欺負也幫著干,”
趙庭祿了解自己這個侄子,見他眉飛色舞地說干仗的事,不禁一咧嘴,然后哈哈大笑起來,他心里暗想,真他媽的三輩不離隨姥家根,一點不假。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
“守成,出去就出去吧,守在家里能有啥出息?出門在外,別人欺負咱不干,咱也不欺負別人。咱講理,有理走遍天下?!?p> “老叔,跟懂道理的咱講理能講出理來,跟不講道理的講道理那是白費勁,就得用這個。”
趙守成說這番話時,伸出拳頭晃了幾晃。
趙庭祿雖不認同他的話,卻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你說的也對,那三發(fā)子家現(xiàn)在就不往前拱地頭子了。”趙庭祿猛然想起了三發(fā)子并做如上的表述后,趙守成頗為贊同,道:
“就是,啥人啥對待。有的人就得揍,把他揍老實了,他對你抿貼的?!?p> 張淑芬呵呵一笑道:“哎呀,那年可把我愁壞了,三發(fā)子就不出院,求爺爺告奶奶好話都說盡了。你還別說,守成一嚇唬,他‘鳥不悄’地夾著行李卷就回家了,你說他賤不賤?”
幾個人說得熱鬧,說來說去的又轉(zhuǎn)到趙守成身上:“守成,出去可得掌握住眼神,咱不怕事咱也不惹事,要不你媽惦記?!?p> 趙守成嗯嗯地應(yīng)著,態(tài)度誠懇樣貌順從。
趙守成拿了干豆腐到家后,依照鄭秀琴的吩咐用小毛蔥拌醬卷了干豆腐,再吃下去。到晚上時,鄭秀琴問:“守成,好沒好?”
趙守成頻頻點頭。這便讓鄭秀琴很是滿意且有些得意:“干豆腐卷毛蔥就治拉肚子,一治一個準(zhǔn)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