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趙星梅和另外幾個同鄉(xiāng)請了假,就要回家了。
經過兩周思家的煎熬,陳思靜有些消瘦。她的面頰因為久在屋子里而白了很多。這種變化她自己沒有明顯的感覺,但有一點她知道:手比以前細膩了許多。
早飯之后,陳思靜就把要拿回去的東西準備好了,單等著第四節(jié)課下來,立刻動身。下午的直通車要三點多,那太晚了,只好轉道省城,再由那里往回返。
第四節(jié)課是辨證唯物主義常識,講課的是一個脖子腦袋一般粗的五十來歲的男老師。陳思靜聽他講意識呀物質呀什么的只感到腦袋里嗡嗡地響,她恨不得下課的鈴聲馬上響起。但時間仿佛停滯了,就像專門要和她作對似的。
到底是下課了,等老師剛走出門,陳思靜就急急匆匆地背起包和趙星梅奪路而出??墒抢蠋焻s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陳思靜不好意思超過他。她心里喊道:
“快走!快走!”
老師終于到了樓梯口,陳思靜就拽著趙星梅風也似的撞出大門。趙星梅喘著氣說:
“呀,你慢點,干啥呀?”
大客車就停在道上,司乘人員見趙星梅和陳思靜過來就老遠地趨步上前,大姐大姐地叫,讓坐他們的車。陳思靜和趙星梅上車后揀了個座位坐下,心里還怦怦地跳。剛才走得太快了。趙星梅摸著胸口夸張地呻吟道:
“哎呀媽呀,你可把我累死了!”
車子很快就發(fā)動了。
從阿城到省城的道路寬闊,路面平展如鏡,雙向四車道沒有阻礙,車子跑起來平穩(wěn)迅速。陳思靜偏轉頭,看道邊的立著的三棱形的水泥柱子飛快地向后退去。車子每向前一步,離家就進一步。趙星梅還興趣盎然地說著這些天在學校里的所見所聞,但陳思靜卻沒有心思回應,只是胡亂地嗯啊著。這讓趙星梅心中疑惑,以為陳思靜懶得搭理自己,就叫道:
“思靜?!?p> 陳思靜正想著家里的爐筒子該換一節(jié)了,也不知李祥君買沒買。該生爐子了,可別凍著星梅。但是,買煤得用錢,祥君到哪里去弄錢?。克胫?,意然沒有聽見趙星梅在叫她,等到趙星梅推了她一下,她才醒過來,說道:
“哎呀,瞅瞅你,嚇了我一跳?!?p> 趙星梅吃吃地笑道:“你的跳也多,想什么呢?眼睛都凝了。”
陳思靜以為她看透了自己的心事,不好意思地搖頭說:“沒想什么,真的沒想什么。”
她的一再表白倒讓趙星梅認定她在想她的那位,就用肩碰她道:“想……”
陳思靜臉倏地紅了,卻一本正經地說:“別瞎說?!?p> 車進到市區(qū),速度就慢下來,七拐八拐地到站時二點多了。兩個人看太陽偏西,就趕緊一路小跑著找回去的車。當她們到車上時,吁了一口氣。車里人很多,剛才還是幾個人,不過十分鐘,座位滿了。車子發(fā)動起來,柔和的聲音顯得車況很好。趙星梅活動活動四肢,把頭靠在陳思靜的肩上,說:
“哎,這才叫車呢。剛才那車是什么破車啊!”
客車緩慢地駛離市區(qū),售票員開始售票。趙星梅堅持著她要掏錢,但陳思靜還是買了兩張票。
趙星梅半是認真地對陳思靜說:“思靜,我瞇一會兒,你瞅著點?!?p> 陳思靜答應后,趙星梅又說:“這活得你干,你現在說什么也不會困,回家高興,一心巴火地惦著……”
陳思靜知道她所謂的“惦記”是什么意思,就掐了她一把,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不說話能把你當啞巴賣了?”
趙星梅呵呵笑了,把話頭一轉:“我是腿肚子貼灶王爺——人走家搬!哪都一樣?!?p> 她閉了眼,頭靠在高高的椅背上。陳思靜側臉看看趙星梅,心里笑道:“傻東西,等你有了家就知道想家的滋味了?!?p> 她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心又飛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