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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樹下

第五八0章 和面包餃子

大榆樹下 艾荷101 3099 2022-10-21 20:01:28

  從趙庭財(cái)家里出來,一直到抱起星梅往回走,李祥君都在想著趙梅婷想潘傳東。對于潘傳東的了解,只局限于不多次的照面上,只有那么模糊的印象。

  李祥君去過潘傳東家里,在那里榨過兩次油。他知道他家在政平村的東南之隅,再向百十幾米外便是大地。在這十幾年里,政平村的變化是很大的,原來潘老安家還處在村子的邊緣,現(xiàn)在幾乎成為村子的中心了。曾經(jīng)的郵局、鄉(xiāng)政府、派出所等先后遷到這里,在這里重辟場地修宅套院,蓋樓堂建館所,這便有幾分的繁華。潘老安鮮亮氣派的房舍也就被淹沒在一片新起的建筑中。潘老安前面的街不是正大街,正大街在前面五十米處。

  潘老安這幾年來已感到米面加工的生意大不如從前,家電修理也日漸冷清,只有小油榨還算如意,但榨油有季節(jié)性。潘老安開始考慮關(guān)掉米坊,賣掉機(jī)器了。在以前,附近的居民要吃米面養(yǎng)家畜,每日里都有人來加工玉米碴子高粱米玉米面粉打豬吃的飼料,于是米坊的生意就紅紅火火。但現(xiàn)在的情況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大米和白面成為主食,而且新近西頭又開了一家米坊,設(shè)備更先進(jìn),價(jià)格更便宜,就有許多老主顧都涌向那里。潘老安覺得日子每況愈下,今不如昔。

  潘老安的大兒子接了他的班在鄉(xiāng)上的廣播站工作,女兒自費(fèi)中師畢業(yè)后在在外縣做小學(xué)教師。潘老安想到這些時(shí)就知足了,兒子潘傳東和趙梅婷訂婚后他更知足。

  李祥君在腦海里勾畫著潘傳東家的大致輪廓,回憶著他所認(rèn)識的潘老安和他的妻子,但他們的影像都是模糊的。在路過趙庭財(cái)家門口時(shí),他又看見潘傳東頎長的身影在院子里,潘傳東也看見了他,兩個(gè)人招了招手,算是說話了。

  五歲的星梅比以前懂事多了,她伏在李祥君的肩上說:

  “爸,我嬸罵我?!?p>  李祥君用下巴頂了頂她的小肩膀說:“罵你?罵你啥了?”

  星梅說:“去,滾犢子!就這么說的?!?p>  李祥君把女兒抱得高一點(diǎn),又問道:“還說什么了?”

  星梅認(rèn)真地想了想說:“她還罵我是小妖!”

  星梅還不懂什么是小妖兒,她只是覺得那個(gè)稱喟不好聽。李祥君不去想自己的弟媳婦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什么含義,或者是隨口說說,也或者是對星梅愛憐的稱呼。他囑咐星梅說:

  “別跟媽媽說這些,媽媽要生氣的。”

  星梅很鄭重地點(diǎn)頭,那樣子真像做一次重大的承諾。

  李祥君到家后,見陳思靜正在擦炕面。陳思靜在李祥君剛把星梅放下后,說:

  “你說,劉玉民咋就虎啦巴地調(diào)走了呢?上政產(chǎn)去了,一天來回走十多里地。在這吆五喝六的,到那看他還咋咋呼?那孟凡星他就整不了?!?p>  “是呀,好奇怪的。孟凡星那些日子還說呢,你們學(xué)校的劉玉民最能裝,得回沒長膀,要長膀都得飛天上去。”李祥君回應(yīng)道。

  對于李祥君和陳思靜來說,今天的話題已離不開劉玉民的調(diào)任了。劉玉民的調(diào)離出乎他們的意料,這同時(shí)也是一件令他們高興的一件事,再也不用看他那張裝腔作勢裝模做樣的大臉了,而且從心里來講,他們也有了看到劉玉民被懲治后的快意。陳思靜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之色,即便是在公眾場合。劉玉民給她的印象已絕不僅僅是有失公允,做事枉己正人首鼠兩端,他的人格的缺失常常令陳思靜喟嘆他何以為人師!劉玉民被調(diào)走的詳情不得而知,猜來猜去的也沒有個(gè)結(jié)果。李祥君說王艷這兩天都沒有上班,不知道在干什么。陳思靜被他提醒,也覺得怪怪的。

  李祥君提起潘老安來,陳思靜馬上脫口而出道:“趙梅婷的老公公?長著一張‘破車嘴’,一天到晚‘嘚啵嘚’地啥沒用說啥?!?p>  陳思靜對潘老安很了解,但對于潘傳東卻說不出一二來。她在家時(shí),潘傳東才十五六歲,還是個(gè)孩子。

  初春的天氣叫人難以揣測,下午天氣冷了,云不知什么時(shí)候鋪了過來。沒有了陽光,就感覺從骨頭里往外冒涼氣,一陣陣的不舒服。

  陳思靜怕星梅凍著,就讓李祥君燃著了爐火。煤還有一點(diǎn),能維持四天五天的。熊熊的爐火升起來,屋子里有了溫暖。陳思靜拿過備課筆記,就著炕桌寫起課來。

  陳思靜側(cè)坐著,埋首寫字的姿式很美,隆起的鼻梁、飽滿的嘴唇讓她有一種端莊的成熟的韻味。她還沒有發(fā)胖,體形依舊如先前一樣,拮據(jù)困窘的生活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從心態(tài)上來講,陳思靜覺得自己還年輕,覺得自己還正值青春年少。的確,她確實(shí)很年輕,才剛剛二十七歲。

  陳思靜寫得累了,甩甩手腕。這一假期,她沒有寫一個(gè)字,現(xiàn)在拿起筆來就覺得很重。

  “祥君,和面?!标愃检o喊道。

  李祥君正在外屋地上找一顆螺絲,剛才他在卸插座時(shí)弄掉的。

  “和面干啥?”李祥君問,問完過之后繼續(xù)貓著腰找著。

  陳思靜大聲答道:“和面包餃子!”

  李祥君馬上答應(yīng):“哎。”

  隨后又找。

  過了一會兒,陳思靜問:“面和好了嗎?”

  李祥君把頭探進(jìn)屋門來說:“沒有,螺絲找不著了?!?p>  陳思靜疑惑地問:“什么螺絲?”

  李祥君回答道:“那個(gè)插座不是壞了嗎?我一卸,螺絲就掉地上了,說不上轱轆到哪去了?!?p>  陳思靜聽完有些生氣,她看不慣他的這種慢性子行為,于是生氣地說道:“非找不可?換一個(gè)不行?后屋那些個(gè)螺絲呢。真是!死人?”

  李祥君被嗆白一通,乖乖地和面。面和好了,又探進(jìn)頭來問:

  “剁不剁酸菜?”

  陳思靜轉(zhuǎn)過身子看了他半天,硬生生地答道:

  “不剁!”

  李祥君眨眨眼睛道:“不剁咋包?”

  陳思靜被氣樂了,指著李祥君說:“知道還問?你說剁不剁?”

  李祥君縮回頭,從缸里撈出一棵菜,哐哐地剁起來。切肉的活是陳思靜做的,她信不過李祥君。李祥君現(xiàn)在可以輕閑一下了,他馬上到炕上和星梅玩起來。星梅把剛才陳思靜蓋腳下的小被子拽過來,搭在趴著的李祥君的頭上。李祥君頭埋在被子里說:

  “黑天了,星梅?!?p>  星梅撩起被子把頭也鉆了進(jìn)來。星梅說:“爸,黑天了,沒有星星?!?p>  李祥君把臉貼在她的臉上,小聲說:“星星出遠(yuǎn)門了,還沒有回家呢?!?p>  星梅說:“天黑了星星就回來了,咱們到家了,星星也到家了?!?p>  李祥君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把頭撞在了炕上。他夸張地喊道:“哎喲喲,好疼?。 ?p>  星梅很開心地笑起來,她也把額頭輕輕地碰到炕上,同樣喊起來:“好疼??!”

  陳思靜透過門玻璃看到這父女倆瘋鬧,臉上掠過一絲微笑。

  “別瘋了,包吧?!标愃检o進(jìn)來將盆放到炕上說。

  一起包餃子是很讓人感到快慰的事,彼此間說著話,又有星梅在一邊打著“攪混”,于是這個(gè)屋子里就充滿了格外的溫馨。

  在把最后一塊兒面搟完后,李祥君去抱柴刷鍋填水燒火。他對這此事情早已熟稔于心。在燒火時(shí),他還四下撒目,所以陳思靜忍不住揶揄道:

  “又在那兒找那個(gè)破螺絲是不?一條道跑到黑,不找就不行?”

  李祥君填了一把柴道:“丟了不白瞎了?”

  陳思靜撇撇嘴說:“還挺會過的!得,你可別找了,瞅你找那玩藝兒我就鬧心?!?p>  李祥君翻了翻眼睛道:“你鬧啥心?也不是讓你找。我耽誤事了?”

  陳思靜把最后餃子倒進(jìn)鍋里后拍拍手道:“那你找!盡干些沒用的。晚飯后你趕緊滾蛋,別在我跟前晃悠,晃悠我腦袋疼?!?p>  李祥君用爐鉤子在灶里使勁攪動了一下,說:“瞅瞅,我長得太大了,要像個(gè)扣似的多好,想看時(shí)就捏過來看看,不想看就扔在抽屜里?!?p>  陳思靜瞪著李祥君說:“你要像扣似的,非把你撇在后院的溝里去,再抓把土埋上?!?p>  他們兩兩個(gè)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動了真,李祥君鼓起了嘴,嘴唇動了幾動。陳思靜逼視著李祥君說:

  “你罵我!”

  李祥君有點(diǎn)委屈地回道:“沒罵。我從現(xiàn)在起不和你說話,說話我是王八蛋!”

  說完后,他閉了嘴。陳思靜掀開鍋,把鍋蓋“哐”地靠在墻上,道:“誰稀得和你說話!覺得自己咋回事似的!”

  點(diǎn)了兩次水后,餃子煮好了,被陳思靜撈起。李祥君掃著碎柴,將它們歸到一起。他掃著掃著,忽然發(fā)現(xiàn)那枚螺絲就在鍋臺下的磚縫里。他貓腰拾起,自言自語道:

  “咋掉這兒了呢?噯,思靜,找著了!”

  李祥君滿臉的興奮,為了這枚螺絲的失而復(fù)得

  陳思靜沉著臉道:“你不是不和我說話了嗎?”

  李祥君嘻嘻笑道:“剛才我不想說,現(xiàn)在想說了?!?p>  陳思靜噗地樂了:“沒記性!”

  晚上時(shí),天下起了小雪,雪花輕飄飄地落下來,籟籟地落在屋頂上,樹上,柴草垛上,滿世界就又都是銀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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