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訣別

　　看見沈寒溪遞過來的水杯，和她清明平靜的雙眸，穆楓很清楚，她對于自己的行蹤并不想透露。

　　接過杯子淺抿了一口，穆楓垂下了頭，他隱約知道沈寒溪遠(yuǎn)不止所看到的那般簡單，所以也理解她或許不想自己牽扯其中，因為他有些事也一樣。

　　沈寒溪坐在他床邊，她的手機屏幕不停地亮起，淡淡掃了一眼，她眉宇間的陰郁更重了些，但是并未開口。

　　看著穆楓乖巧的樣子，其實很難相信剛剛失控的是他，沈寒溪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許疲憊。

　　有些事情，是時候該做個了斷，穆楓已經(jīng)兩次因為自己深陷險境，這不該是他的生活，他不該過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沈寒溪從來不是當(dāng)斷不斷的人，再抬眸時眼里多了些決絕。

　　“穆楓，你剛剛傷了醫(yī)生?！鄙蚝粗膫?cè)臉，輕聲說道。

　　穆楓聞言怔了怔，握著杯子的手逐漸骨節(jié)泛白，緊抿著唇，低頭看著手中的杯子，那聲音宛如映入眼眸的冰水，清澈刺骨，激得他呼吸困難。

　　沈寒溪看著他的反應(yīng)，吸了口氣，說起來，除了自己救過穆楓之外，相處這么久了，其余的事情穆楓對她極好，若不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沈寒溪也曾想過也許一直那樣下去也不錯。

　　心尖慢慢泛起尖銳的疼，沈寒溪別過了臉，一字一句道：“穆楓，回A國看看醫(yī)生吧，A國的心理治療是世界頂尖的，你以后……會好的?！?p>　　‘砰’杯子落在地上碎成幾片，刺耳的聲音惹得人心驚，水順著床單滴下來，穆楓僵直著身子許久都動不了。

　　“我……我知道錯了?！蹦腥司徛霓D(zhuǎn)過頭，看著她，目光里全是歉疚。

　　他知道錯了，求她別讓他走。

　　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骯臟如地獄，永無天日。

　　從她救他那天起，他才知道原來人還可以那般活著，他不想走。

　　沈寒溪對上穆楓祈求的眸子，狠狠一怔，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山眉海目間本應(yīng)該溢滿屬于他這個年齡的風(fēng)姿，但此時卻滿是哀求夾雜著愛意，這是第一次穆楓將自己的感情全然展示給沈寒溪。

　　錯開他的視線，沈寒溪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屏幕，語氣聽起來不太真實，“你……也傷了我?！?p>　　這一句話用盡了沈寒溪所有的力氣，心臟疼的厲害，她臉色都有些泛白，眼眶泛了紅，不敢再看穆楓一眼。

　　她知道這句話對穆楓來說意味著什么，毀滅和絕望。

　　那聲音縹緲的不真實，穆楓卻聽的真切，他確實傷了她，他沒資格陪她。

　　天色有些陰，云遮住了太陽，九十月的天變化的極快，已經(jīng)有些下雨的趨勢。

　　窗外的樹葉被風(fēng)吹的劃過玻璃，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病房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良久，穆楓的聲音才響起，“好。”

　　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抑制著不明的情緒，但總的來說竟是出奇的乖覺，沒有憤怒，沒有絕望，平淡的好像無風(fēng)掠過的湖水，一片死靜。

　　沈寒溪指尖微顫，嘴里泛起苦味，終究沒再說什么便起身出了房門。

　　穆楓依舊靜靜的坐著，目光幽深死寂，胸口泛起撕裂般的疼，從喉間漫上來猩紅了眼眶，雙眸滾燙。

　　光芒如她，終究還是灼傷了他。

　　——

　　“你還真打算送他走？”

　　沈寒溪出門的時候，靠在走廊墻邊的宋悅言挑了挑眉。

　　“嗯?！睉?yīng)了一句，沈寒溪呼了口氣緩了緩，覺得胸口沒那么堵了，緩緩開口，“我現(xiàn)在護不住他。”

　　宋悅言不說話了，她認(rèn)識沈寒溪有三年了，但她也不全了解沈寒溪過往和身份。

　　宋悅言只知道沈寒溪很優(yōu)秀，但身上背負(fù)的是遠(yuǎn)比她的優(yōu)秀多幾倍的傷痛。

　　在她僅知的冰山一角里，她甚至無法想象沈寒溪是如何走過來的。

　　她只知道，要讓一個經(jīng)歷過極致黑暗的人熱愛生活和這個世界，總是因為某種救贖，或是人或是事。

　　而沈寒溪卻是自己爬出來的，從那沼澤深淵處脫胎換骨，一個人爬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