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逍山上的變故
不大的后院內(nèi),空氣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讓人聞之作嘔,從后院房門到山頂?shù)牟菸?,不過區(qū)區(qū)十幾丈的距離,卻灑滿了鮮血,一具無頭的尸體歪歪斜斜的盤亙于路徑的中央,三丈開外,便是一顆沾滿了泥土的頭顱,隱約可以認出,這便是不久前帶金陽前來的老仆,雖然僅存的理智告訴金陽,并不應該意外,可真正看到那死不瞑目的老仆,他的心情依然如墜深幽。
“老頭子,老頭子,你在哪,快出來?!狈路饋G了魂一般的金陽,跌跌撞撞的前行著,口中大聲喊叫著。
似乎為了回應金陽的召喚一般,那熟悉的輕咳之聲又從已經(jīng)倒塌了大半的草屋后傳了出來。草屋塌了大半,不僅如此,旁邊的那棵青松也為利器砍傷,至于那不知承載了多少爺孫間歡快笑容的石桌石凳也已分崩離析,化作大大小小不成規(guī)則的碎塊。
原本渙散的眼神陡然緊縮,此時的金陽哪里還有絲毫對危險的警惕,以極快的速度跨出,一心想的就是找到那聲音的來源,他終于在倒塌的草屋之后,看到了身影,半個破衣爛衫的身體,就這么映入了金陽的視野。
上半身灰頭土面且鮮血淋淋,殘破的衣衫下,嶙峋松弛的胸膛不時的上下起伏,至于下半身,卻已被完全壓在了殘垣斷壁之下,亂蓬蓬臟兮兮的白發(fā)遮掩了面容,可金陽依然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只有進氣,卻少有出氣之人,正是他要找的爺爺。
啊的一聲慘嚎,金陽已經(jīng)跪到在了地上,眼淚橫流中,雙手拼命的刨挖著,想要將壓在老頭子身上的石塊與木樁扒開,并哭著道:“老頭子,阿翁,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孫兒會救你,會救你出來的?!?p> 很快,金陽修長而又頗為嬌嫩的雙手就為石棱木屑割裂,鮮血淋漓。突然,金曜的胸脯劇烈的起伏了一下,瞬間,白發(fā)遮掩的面容就放射出兩道奪目的冷光,一雙干枯卻分外有力的手,死死的抓住了金陽的手腕,讓其再難動分毫。
感受到爺爺?shù)奶K醒以及蓬勃的力量,金陽焦慮的神色猛的一黯,其腦海中立時就閃現(xiàn)出了四個不祥的字眼,那就是回光返照。
老頭子的傷得太重了,只是上半身的傷痕就無法細數(shù),尤為致命的便是那一記自心口到肚臍的傷痕,這是傷了根本呀!能拖著如此重傷而不愿咽氣,這蠢老頭怕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吧。
“孩子...你...快走,定要為...金家...留住血脈,不可回去,你...讓臨月……”
金陽聚精會神帖耳聽著,老頭子也僅僅說了這么一句便再也無發(fā)支撐,就這般瞪著雙眼死不瞑目。金陽呆滯中一屁股坐倒了地上,突然有種做了噩夢的虛幻感。
“這一定是個夢,對,就是噩夢,肯定是,不,我不要再做這種夢了,醒過來,給我醒過來。”金陽先是呢喃,聲音越發(fā)的凄厲尖銳,最后更是如瘋癲了一般,左右開弓,對著臉頰抽了起來。
可臉頰卻只有麻木,沒有痛覺,是真的在做夢啊,可為什么眼淚卻依然止不住的流,這一切明明都是假的,自己應該輕松而不是越來越痛苦壓抑才對。
就在這時,金陽發(fā)現(xiàn)似乎遠遠的低估了自己心底深處的韌性,又或者本質上,自己就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只是短暫的呆滯之后,金陽竟然冷靜了下來,而且越來越冷越來越靜,冷漠且死寂。
老爺子臨終交代,讓他離開,最后說道臨月,話雖未說完,但金陽知道,這指得是臨月閣,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金陽去找臨月閣的人,讓他們派人護送自己離開逍山縣。
他不傻,自己剛離開逍山,半道上卻遇見了左刀和右劍兩人,要不是運氣使然,加上那兩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細,大意了,他又哪里回得來,從此便可看出,想要離開逍山縣,恐怕自己當真做不到,但他真的就愿意這么離開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這里除了老爺子,還有父母,還有家族的兄弟姐妹,哪一個是他愿意放棄的。
“阿翁,我不會就這么離開獨自求活的,我定會救出族人來的,您老一路走好。”跪在自己爺爺?shù)氖w前,金陽狠狠的將頭砸向地面,一連三聲悶響,抬首間,額頭已經(jīng)一片血污。
沒有悲傷,甚至沒有憤怒,有的只是徹骨的恨意以及真摯的慶幸。此時的金陽很慶幸,慶幸自己總歸不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紈绔,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是打出生起,就寵愛了自己十七年的爺爺。
可慘事已經(jīng)發(fā)生,再是悲慟又能如何,眼淚又安能將死人澆灌的活過來,金陽此時的冷漠,根本上只是將這份悲慟深埋于心,留待日后罷了。至于現(xiàn)在,金陽要做的,能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這危險之地,活著出去,最后報仇。
但他還得辦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爺爺給親手安葬了。就在那棵青松旁,金陽挖了一個坑,抱著爺爺躺在了里面,更是把他平日里喜愛之物悉數(shù)擺放在了身旁,金陽也僅留下了那把短劍。
給老爺子蓋上了兩件衣衫后,這才復土埋葬了起來,隨后,更是將碎石壘砌在了墳頭之上,做完這些后,金陽才又跪了下來。
夕陽映照之下,他再次磕了三個頭,并言道:“孫兒不孝,無力讓您老人家入宗族祖陵,只得葬于這逍山之上,還望阿翁勿要怪罪孫兒,今日一別,待屠戮仇寇,自當立碑建冢,為阿翁守陵三年,孫兒去了?!?p> 言盡于此,冷漠中,金陽毅然起身,手中緊握短劍,轉身一路飛奔,下了山去。
金陽是清醒的,他知道這次的事很艱難,從逍山上草廬內(nèi)的打斗痕跡來看,絕對不少于三個人,而且都是高手,真正的高手,以老爺子的武道修為,即便打不過,逃跑還是不難的,但他依舊沒有做到,可想而知對方的人有多么厲害了。
雖然論家族的底蘊跟勢力,金家跟邑陽侯自然難以相提并論,但也絕非全無還手之力,不管如何,魚死網(wǎng)破之間,也得要拼上一拼,這就是金陽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