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揚完部分同學后老師開始上臺講話,具體分析這次考試出現(xiàn)的問題以及明確新學期的教學目標。
宋清顏找了半天沒有找到趙凌玉在哪兒,演播廳里安靜下來也不好再到處亂看了,心情有些低落。
年級主任正在慷慨激昂介紹到這學期新轉來的同學的優(yōu)秀事跡時,葛桐前面的主人公突然回頭,盯著她看了一眼。
“幫忙傳一下小紙條?!备鹜┮婚_始被嚇了一跳,接著又開始反應這句話的意思。冷冰冰的一句話,連“請”字都沒有。
鐘祁面對眼前的女生突然放大的雙眼不知所措,為了挽回一下,他生硬地說了一句謝謝。
葛桐低下頭,無意看見了紙條正面上四個字——給趙凌玉,當然,眼尖的宋清顏也看見了。
葛桐對于自己無意看了別人的小紙條這件事十分抱歉,一著急,想都沒想就把小紙條傳到了后面,并用不算小的聲音說,“請幫忙傳給趙凌玉,謝謝。”
老師在臺上正夸獎鐘祁,并開始介紹年級前十的其他人員,座位區(qū)里的其他學生都很安靜,葛桐說的話方圓十米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趙凌玉聽見前面幾排的唏噓聲,他摘下口罩朝葛桐那兒望了一眼,卻和葛桐旁邊那個女生對上了視線。
宋清顏原本只是陪葛桐一起回頭傳小紙條,沒想到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剛剛一直在尋找的人。
葛桐沒有感受到身邊那位小女孩已經全身發(fā)熱宛如一個烤箱了,她傳完紙條后就回過頭了,甚至沒敢抬頭直視接紙條的人的目光。
“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他了!”宋清顏回過頭來激動地壓低嗓子,嘴里滔滔不絕。
“竟然就坐后面幾排,都怪他戴了口罩我一直沒找到。”
“該怎么要到聯(lián)系方式呢?”宋清顏很糾結要不要拍拍斜前方那人的肩膀把自己想問的東西問個清楚。
班長在遠處瞪了她們一眼,示意馬上要有紀檢部的同學過來檢查了,而這一片座位區(qū)的躁動主要集中在宋清顏附近。
宋清顏收到警示信號,立馬安靜了下來。
“你怎么什么都想要!”葛桐表面上很嫌棄宋清顏這種行為,可是說出的話都打著顫。
聯(lián)系方式嗎?那個經常打過來的電話號碼是不是他的呢。
“切~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啊。”宋清顏表示不屑,又嘆了口氣,“你初中也不這樣啊!”
葛桐臉色一變,給了宋清顏額頭一個爆栗。
她有一肚子話想說,可越是表面滿不在乎越難以開口,甚至連呼吸都開始稀碎連不成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無人會刻意在意角落里的她。日子如往日那樣平平淡淡過去,細細回想幾番,也沒什么值得紀念的。高中生活原本就繁忙,家庭學校兩點一線,為了心儀的大學,每個人都在拼命努力。
葛桐在未分班前曾經走讀過一段時間,她開始看不懂數學老師上課寫在黑板上的知識點,開始寫不出曾經自己最擅長的語文作文,開始背不過英語課本單元的單詞,開始不知道如何開口和別人交流,開始整夜整夜在宿舍失眠。
她受夠了原本熱鬧聊天的幾個人因為她一句話而沉默,受夠了每日早上擁擠的陽臺和怎么也排不上的水龍頭,受夠了宿舍老舊的空調夜里在她頭頂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受夠了漫長夜晚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的壓抑,她受夠了與任何人扯上虛偽的聯(lián)系,維持表面廉價的偽裝。
她知道自己的人際交往出了問題,她掙扎著失去了方向,越陷越深。老舊鐘表里的指針再也沒了之前的活力,啪嗒一聲,最后的齒輪也停止了轉動。
于是她選擇走讀,可失眠并沒有好轉,噩夢反而更是在夜里一次一次折磨她,讓她不得安生。
不過分班之后,有了宋清顏的陪伴,雖然不在一個宿舍里,但一切都好多了,好太多了。
在新的班級里,葛桐不再像分班之前擔任班級職務,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觀察著班里一些“掌管大權”的人,好像確實都是很不討喜的角色。
他們好像被迫與學校權威勢力化為一組,總是站在學生對立面上,盡管有時候已經盡力維持兩方平衡了,但在哪邊都像是局外人,孤立無援。
就比如今天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下課前,講臺下一片抱怨聲,甚至有同學朝班長翻白眼,葛桐突然明白了當時的自己有多討人嫌。
明明班長什么也沒做錯,她只是如實通知學校開會要求而已。
但是壓力大精神緊迫的高中生只是想找個情緒發(fā)泄出口,既然她選擇在對立面就得承受這一切。
明白了許多,葛桐也逐漸想開了,除了學習仍在低谷,心情比之前已經好了太多。面對一些她不想理的人就忽略,這是她剛學會的生存之道。
可是事情壞在人的心眼上。
她不知道為什么趙凌玉總是揪著她不放。
匿名電話號碼被她拉黑又出現(xiàn),威脅短信時不時蹦出界面,壞人躲在角落評判她,她站在陽光下回頭卻看不清暗處究竟有幾個影子。
學期第二次見趙凌玉是在周末回家的路上,學校門口的樹蔭人行道,他帶著兩個人朝葛桐這邊走來。
葛桐拉著行李箱,起初沒有注意到他們,直到一個黃毛小子撞上了她。
那個黃毛葛桐看著眼熟,面對面好久才想起來他的名字。
沒分班之前班主任管的嚴,奇裝異服都嚴令禁止,分班后他終于不受束縛,把頭發(fā)染黃,打了耳釘,校服也從穿在身上變成綁到了腰間。
兩人的交集除了之前他在天臺上抽煙和葛桐引起爭執(zhí)被抓之外再也沒有其他。
現(xiàn)在黃毛和另一個人就堵在她前面,趙凌玉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切,原本就不寬闊的人行道更加擁擠。
周圍除了放學的學生還有接孩子的家長,沒有被單獨圍起來,葛桐知道自己的狀況還沒有太差。
黃毛經過時假裝不小心踢了一腳葛桐的行李箱,“哎呀同學真的不好意思!”
幫忙扶行李箱時又惡狠狠低聲道,“原來你爹是殺人犯,你還在老師面前裝什么清高?!?p> 葛桐看著他扶起行李箱,沒說話。
黃毛被無視了很沒面子,朝葛桐大聲喊道,“就該讓你爸多坐幾年牢!什么狗屁被冤枉,就看你這樣,你爸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兒,酒后肇事逃逸的殺人犯!”
這邊聲音一大,周圍人都注意到動靜紛紛側目。
群居動物之間離不開信息交流,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成為素未相識的人之間的談資。
“閉上你的嘴!”葛桐最不想聽到別人冤枉自己的爸爸,特別是壞人。
黃毛看見葛桐握緊拳頭,仿佛找到了點樂趣,“怎么了,不敢讓人說嗎?”
“殺人犯的女兒。”
又是“殺人犯”這三個字,她紅著眼終于忍不住了,卸下肩上的書包就掄了上去。
“閉嘴!閉嘴!閉嘴!”
黃毛沒想到葛桐會反抗,被打了幾下愣在原地忘記回手,趙凌玉看見動手了,邁著步子裝作路人往這邊走。
葛桐趁機想揪黃毛的頭發(fā),卻被走到身前的趙凌玉攔住。
“你松開我!”葛桐掙扎著被攥住的手腕,她抬頭瞪著眼前這個最可惡的人,“滾啊我讓你松開我,不然連你一起打!”
趙凌玉微瞇著眼看身下這人,突然,他輕蔑地笑了笑,“殺人犯永遠是殺人犯,你爸一輩子也脫離不了這個罪名?!?p> “我爸不是?!?p> 堅定說完這四個字后葛桐在車里醒來。
聽著車里轉向燈的滴滴嗒嗒聲,葛桐有一瞬間失神。
又是一場噩夢,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在里面掙扎。
司機關心地提醒葛桐已經到達目的地了,葛桐點點頭輕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