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非禮勿視
翩然峰入夜之后,依然顯得格外寂靜。
江玉藻吃過了軟糯姑娘單單單送來的吃食,一個人走在山路上,名義上是消食,實則是排遣寂寞,方才單單單給江玉藻指了一條沒有禁止機關的山路,說是江玉藻悶了可以在這條路上走走。
“這日子真特么的太無聊了,可真是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江姑娘好雅興啊?!?p> 江玉藻看向說話之人,是一位黃衣白發(fā)、腰佩古樸長劍的颯爽女子,她站在江玉藻的必經之路上,想必在此已經等候多時,心中立馬感嘆,得虧人家沒聽到自己瞎編的那半句“無人與我對噴”,不然自己這乖巧溫婉的良好形象可全毀咯。
江玉藻又想,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必然是與姑蘇劍池有關的人物,自己現(xiàn)在寄人籬下,雖不知對方什么目的,但讓自己看起來嫻靜友善些總是好的。對眼前之人是如此,對單單單也是如此,說句實話,江玉藻并不是很喜歡單單單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樣,用她那個世界的話說,單單單看起來有股子······綠茶味兒。只是眼前之人那身扎眼的黃衣白發(fā),讓江玉藻記起了單單單與她講的某些山上軼事。
于是江玉藻看向黃衣白發(fā)女子,微笑著說道:“晏宗主也是好雅興,大晚上來這翩然峰,是賞景還是看人?”
黃衣白發(fā)女子,自然就是姑蘇劍池的宗主晏池,她微微一愣,這就是單單說的那位“普普通通,心眼不多,無甚神奇”的穿越者?看來也并非一無是處,也許先前太過看輕她了:“既然江姑娘認出了本宗主,本宗主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今夜我是來專程看望江姑娘的,不知我們這個世界江姑娘還適應?”
這下江玉藻心中可算明白了,姑蘇劍池將自己圈禁于此地,好吃好喝好睡地伺候著,就是為了今夜啊。
是養(yǎng)肥了再殺還是有求于人,到底是哪種情況還要看晏池接下來說的話。
可就算對方真是什么心懷叵測之人,半點道行都沒有的江玉藻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一想到這里,江玉藻就埋怨老天,穿越不給金手指,作者拉稀沒有紙。(得,老天爺這就來寫死你。)
身形只是一閃,晏池便出現(xiàn)在江玉藻身側。
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人的走路沒聲,這次江玉藻就沒有大驚小怪:“承蒙宗主厚愛,玉藻一介凡夫俗子當不得如此禮遇?!?p> 晏池擺擺手,示意江玉藻不需如此謙虛:“今夜月色尚好,江姑娘可否愿意隨本宗主走一趟?”
“去哪里?”江玉藻突然警覺起來。
“去了便知。”晏池抓起江玉藻的袖子,輕輕一提,江玉藻便如壁畫飛天一般雙腳離地,漫游天地間,緊接著一幅畫卷從晏池袖中滑出,畫卷展開,融入天地夜色之中。
起初江玉藻是如驚弓之鳥,睜眼不是,不睜眼也不是,就怕一睜眼自己就會摔成肉醬,但許久過去了,并無其他事情發(fā)生,江玉藻也安定了心神,把眼睛瞧瞧睜開了一條縫。
我滴個乖乖,好俊秀的河山??!
只見那萬千星辰垂照大地,崇山峻嶺百岱巍峨,百川入海如入我懷,大氣象是如此,小氣象更是別有一番滋味,看膩了煙波浩渺,湖光山色,品一品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住慣了紅墻綠瓦,亭臺樓閣,嘗一嘗漁樵耕讀,閑云野鶴,更有人間萬家燈火呼應天上星辰,古人都說天上仙境如何如何,我卻道人間景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山河畫卷顯映的是三年前的東勝神洲?!标坛匾痪湓挻驍嗔私裨宓乃季w。
“東勝神洲?”江玉藻表情一滯,“晏宗主,冒昧問一句,你們這兒還有《西游記》?”
“《西游記》是何物?不過說起西游,確實是有一位得道高僧走了十萬八千里西行路,去那西方極樂世界為我大成國取回了大乘佛法,此人現(xiàn)如今正在國都內翻譯取回的佛法典籍,說是可以借此找尋救世之法,只是在我看來,若是幾本佛家典籍就能救世,那練劍還有什么用?”晏池搖頭苦笑。
江玉藻乖巧地點頭附和。
如今小女子的命可在您老人家手上攥著呢,敢說一個不字您不得摔死我呀。
晏池可不知道江玉藻心里的小九九,大袖一揮,山河畫卷華光一閃:“你再看看,這是現(xiàn)如今的東勝神洲?!?p> 江玉藻定眼看去,只見原先的大好河山在一瞬間變得滿目瘡痍,是星辰暗淡,山河破碎,那湖面上再也不是浩渺煙波,水天一色,而是浮尸千百,血染江河,那小鎮(zhèn)里也不再是萬家燈火,平靜祥和,而是殘垣斷壁,尸橫遍野。
這一切的變化太過倉促,讓江玉藻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這······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有的人不甘居于彈丸之地,覺得普天之下太陽所照之處,皆是領土;有的人覺得攘外必先安內,失去幾方土地又如何,早晚會打回來的,邪終不勝正;也有的人說那民貴君輕,社稷次之,世間萬民才是國之根本,所以要打破古制,另立新制?!标坛乜聪蚪裨?,“東勝神洲之亂由此而來,江姑娘,若是給你一個機會,這三方你會選擇哪一方???”
江玉藻望著那處處破碎的人間山河,面容憂愁,久久不能言語。
“這個問題不可不答。”晏池抖了抖江玉藻的袖子,江玉藻在空中一陣搖晃,差一點就要跌下去,這個高度掉下去,不摔成肉醬都對不起萬有引力。
江玉藻表情微怒,同時心神急速運轉,晏池今夜來此定然別有目的,不止是問這些無聊的問題,又或許目的就在問題之中?可現(xiàn)在想這些也無用,自己現(xiàn)在就是俎上魚肉,任人擺弄,如果條件允許,此處甚至可以出個本子。不過說到底,這晏池定然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然他們早先就有無數(shù)個機會,何必要等到現(xiàn)在?那唯一的辦法就是虛張聲勢,真真假假,先唬住晏池再說。
江玉藻收起怒容,轉而微笑道:“堂堂一宗之主如此對付一個弱女子,可真是好手段啊?!?p> 對!要的就是這種腹黑感覺!
晏池卻置若罔聞,甚至還想再來一次。
看見晏池的動作,江玉藻可不是個硬骨頭,立馬服軟:“罷了罷了,你們這兒的人都不按套路出牌,玉藻回答便是。方才宗主所說的三個選擇,皆是東勝神洲的禍亂之源,既然如此,又何談選擇呢?”
晏池不解,示意江玉藻繼續(xù)說下去。
“玉藻生于和平年代,戰(zhàn)爭,從未經歷過,所以晏宗主您讓我做什么選擇,說句實話,玉藻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呢,如何去想這些天下大事,只是如果非要玉藻說的話,玉藻倒是真有一句話不吐不快?!苯裨鍑@了口氣,“先前聽人說,你們這個世界凡是踏上修真之路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天才之人,既然如此,必然也存在著千千萬萬的凡夫俗子,所以這三方不管哪方最終獲得勝利,他們發(fā)動的戰(zhàn)爭對這些凡夫俗子必然造成無可避免的傷害,既然受苦受難的永遠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宗主你讓我選擇哪個又有什么意義呢?”
晏池微微一笑:“江姑娘所思所想果然清奇,不愧為穿越之人?!?p> 聽起來是夸贊,但按照江玉藻的思維,總覺得有點罵人的意思。
江玉藻看了看天上明月,下起了逐客令:“晏宗主還有何事?時辰不早了?!?p>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已經不尊敬過一次,自然不怕第二次。
“沒什么事了?!标坛啬_尖凌空輕點兩下,帶著江玉藻又回到了先前的山道上,“對了,江姑娘,三日后,是我姑蘇劍池建宗之日,屆時會大宴宗門上下,不知江姑娘可否給個薄面?”
“宗主言重了,小女子的命都是貴派所救,況且又在這翩然峰叨擾數(shù)日,理當赴宴?!苯裨鍥]好氣地回道。
聽到了江玉藻的回復,晏池輕笑,沒有因為江玉藻的屢次頂撞而動怒:“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會讓單單告訴你的。”
江玉藻微微點頭,晏池這才轉身下山而去。
直到晏池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中,江玉藻才確定今夜的對話確實是結束了。
長出一口氣,江玉藻沿著山路慢悠悠地走,晏池今晚來此,說的事情又是三方勢力博弈,又是神州陸沉的,到底有什么目的?難道僅僅是把自己當做一個來自異世界花瓶圈養(yǎng)起來,給點吃的,沒事逗弄兩番。
算了算了,想不通不如不想。
月明星稀,山風微拂,這是在原先的世界里江玉藻從未見過的景致,很是怡人。
回到了山巔閣樓,關上了房門,江玉藻脫下外衣,掛于衣架之上,伸手摸了摸后背,竟是衣衫盡濕。
江玉藻長出了一口氣:“老妖婆這招上屋抽梯是真踏馬的狠啊,想裝個傻都不讓,你們這東勝神洲亂不亂跟我這個小仙女有半毛錢關系喲,要是給老娘找著機會把泥馬的骨灰都揚了!”
罵完了氣也出了,江玉藻來到一扇翡翠屏風后面,埋怨道:“沒有淋浴房,沒有熱水器,洗澡也是麻煩”。
彎腰將準備好的熱水倒入木桶之中,再褪去全身衣物,江玉藻坐入其中,一臉享受:“舒服倒是一樣舒服滴!“
突然江玉藻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低頭看去:“誒,好像又發(fā)育了點。”
與此同時,翩然峰山巔某處,一位高冠博帶的白衣男子猛然睜開雙眼,急忙伸手擦去鼻下血跡,口中直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