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宴?!?p> 沈宴腿一軟,失去重心,猛地跪在地上,癡癡地重復(fù)這一句話。
對呀,她是A市急診科的沈宴,是那個熱血的醫(yī)生沈宴,是想過自己二十八歲生日的沈宴,才不是什么狗屁宴娘,更不是什么康和帝姬!
過去的回憶翻涌,她曾經(jīng)也是普通的少女,懷揣著夢想去闖蕩,有苦有樂,有悲有喜,有平凡的生活,她曾經(jīng)也是勇士,可為什么現(xiàn)在卻只能任人宰割?
淚水滑落的時候,她積壓了一個多月來的情緒終于釋放。
王煥之半蹲下,憐愛地將她摟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慰著,輕柔的話語貼在她耳邊,仿佛魔咒。
“康和,你是康和呀,你是煥之哥哥的康和呀。”
……
秋風(fēng)微起,長安別苑的秋千,沈宴失神地坐在上面,任由它晃動著。
“帝姬,這是殿下為你選的書冊?!?p> 靈泉領(lǐng)著烏泱泱一片侍女,對沈宴半蹲下行禮。微低的姿態(tài)露出一截玉頸,恰到好處的禮。
她原是秦王府的總管,如今卻被拘著,伺候她這個假帝姬,沈宴看著也替她難受。
“放進(jìn)去吧?!?p> 她回過神來,揮了揮手,待侍女送完書卷之后便回了屋內(nèi)。
自那日起,她便成了康和帝姬。
王煥之將她從江城帶到長安,一路上換了六次馬車,不過七天便到了長安城內(nèi)的一處別苑。
雖是別苑,但卻布置得精巧。她隨王煥之從大門而入,過了幾道繞滿藤蔓的月門,風(fēng)鈴長廊,竹林深海,才到了如今所住的長樂苑。
長樂苑名字是長樂,是王逸之親自取名題字的。苑門上筆走銀鉤的三字隱隱有金戈鐵馬之氣,與他溫柔雅致的外表一絲不合。
院中栽了一棵極大的糯米花樹,盛開之時簇簇細(xì)小的花朵,宛如云煙。落花之時,便是云落了。
這樣的景致絕美,王煥之命人在樹下扎了秋千,供她賞玩。三面一體的雙層閣樓,閣樓一面正對糯米樹,可賞花,一面對竹林深海,可觀月。
“你在想什么?”
王煥之一進(jìn)屋,便瞧見沈宴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秋千出神。
“沒什么。就是覺得自己的境遇有些奇妙。我其實只是你捉來的傀儡,他們卻對我不得不卑躬屈膝?!?p> “康和帝姬是先帝唯一的帝姬,是陛下唯一的嫡妹,身份尊貴。他們怎敢對你有不敬?”
王煥之?dāng)啃?,為她倒了杯茶,茶煙裊裊,有一絲苦。
她突然想起江城那位小姑娘,會為她做好吃涼爽的蘇酪。
“今日要學(xué)什么?”
日影微斜,王煥之的目光溫柔沉靜。令她不由得沉下心。
“先從這茶藝學(xué)起?!?p> 安靜的屋內(nèi),日影,微風(fēng),茶水沸騰,托著王煥之溫潤的話語。
“茶藝之中,選茗、擇水、烹茶、茶具、雅景等。品茶、先要擇,講究壺與杯的古樸雅致,或是豪華莊貴。另外,品茶還要講究人品,環(huán)境的協(xié)調(diào)。文人雅士講求清幽靜雅,達(dá)官貴族追求豪華高貴。雅景多是清風(fēng)、明月、松吟、竹韻、梅開、雪霽?!?p> “禪茶一味?!?p> 聽著王煥之的話,沈宴的思緒突然蹦出這詞。
她恍然說了出來。
王煥之一愣,好笑地看著她,說:“禪茶中有禪機,禪茶的每道程序都源自佛典﹑啟迪佛性,昭示佛理。”說著一頓,放低了聲音,“但帝姬不信佛。”
“嗯,你這茶不錯?!?p> 沈宴尷尬地岔開話題,細(xì)細(xì)品著杯中的茶。
“今日我命靈泉給你送了些書,你可看了?”王煥之并不順著她的話,而是挑了別的話頭。
沈宴自認(rèn)自己是愛學(xué)習(xí)的,但比起王煥之,自己只是個學(xué)渣!
那些書很雜,史書,四書五經(jīng),兵法策略,女則,機巧農(nóng)作,茶經(jīng),道德經(jīng)等等,就連醫(yī)書都有。
“粗略看了下書封?!?p> 沈宴回道。
她這般理直氣壯的模樣讓王煥之哭笑不得。
“這些書帝姬十六歲便能通讀,且頗有見解。”
沈宴心想,自己也不差,光臨床那一套藍(lán)色生死戀專業(yè)課就絕對比這些書厚實很多。但臉上還是笑嘻嘻。
“我會讀下來的?!?p> 王煥之被她的笑晃到眼睛,忍著笑意扶額,說:“笑不露齒,帝姬最好別笑。你的情緒外露會被別人算計的?!?p> 沈宴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睜大眼睛捂住臉,轉(zhuǎn)過身去一陣懊惱。
卻錯過王煥之難得純粹的笑容。
將前事翻篇,王煥之收起心思,將幾摞書翻了翻,挑了兩本出來放在書案上,手指抵案敲了敲,將沈宴的目光吸引過來。
“這兩本是最近的邸報,你可以看看?!?p> 邸報是朝廷用來向民間傳遞消息的,類似于報紙,只是規(guī)模不大。
沈宴心底有些好奇,王煥之把握朝權(quán),怎么肯讓她讀這些?
且這些邸報,有幾個字能信?
有些事情是不能見光的,粉飾過的太平盛世,揭開便是赤裸的丑陋。
“這些事情,是你做的?”
沈宴翻開邸報,粗略掃了幾眼,是最近官員的變動。
“差不多。這些人不聽話,便外放了?!?p> 這些官員看頭銜,都是長安的內(nèi)部官員,如今只是不聽話,就被王煥之外放。
這是在教育她?
沈宴合上手中的邸報,微微一笑,問:“秦王殿下的手段厲害,怪不得,我一介小小的女子,都能坐到如今的位置?!?p> 這話實在刺兒多。
王煥之卻無所謂一笑,站起來向她拱手,說:“今日還要回去處理公文,改日我再來?!?p> “若是無事,帝姬可多看些書。”
走到屋門前,王煥之回頭留下一句話,剩下沈宴一人在書案前發(fā)愣。
學(xué)霸的自尊心突然崛起!
她就不信自己看不完這些書!
“等我找到辦法回到現(xiàn)代,就不用再跟你虛與委蛇?!鄙蜓缫粋€人坐在書案前,斗志昂揚之后,是淡長的失落。
她被安娘劫走,從現(xiàn)代帶來的那些東西卻還在城主府!
徐瑾現(xiàn)在估計很后悔沒掐了她。
畢竟她現(xiàn)在是‘不甘心待在城主府,傷了安娘,趁機逃走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