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先帝,雖知曉玄微的意思,皇帝還是面色一愣,握拳輕咳幾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對越心吩咐道,“去敲門?!?p> 越心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玄微。
天子之權應該至高無上,在外也就算了,秦王那武夫眼里沒人!可如今在這大明宮內(nèi),陛下要進殿還需要敲門,真是氣人!
“帝姬,陛下圣駕在外,您快出來接見吧?!?p> 越心尖細的聲音并沒有得到回應,他試探著又叫了兩聲,臉上實在繃不住,正打算推門的時候,殿門從內(nèi)打開了……
一名侍女慌亂地拽著他的袖子,指著殿中,高聲喊道,“快,快,帝姬發(fā)燒昏倒了!”
玄微平靜的眸子一怔,轉(zhuǎn)身便朝殿內(nèi)走去,寬大的道袍被風吹起,滿袖清風磊落,格外俊逸。
越心心想,這康和帝姬的身子骨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但他面上還是極為焦急,對皇帝身后跟著的侍女招呼一聲,“還不快去找御醫(yī)!帝姬若是出事,你們誰擔待得起!”
皇帝抿嘴淡笑,雖然身體疲憊,強打起精神,還是進了殿內(nèi)。
森嚴空闊的大殿之內(nèi),香煙不斷,清冷異常,只見沈宴昏倒在地磚之上,嘴唇鮮紅,兩頰酡紅,臉上有些汗珠,眉頭緊皺,不安又難受的樣子令人心疼。
玄微走近,半蹲在沈宴身邊伸手搭脈,眼神一頓,低頭看向她微紅的臉龐,對小星低聲說:“帝姬是感風寒,多日勞累,所以昏迷?!?p> 想到前幾天沈宴在別苑之中茶飯不思,要么看書要么發(fā)呆,熬著自己去想法子解秦王的困局,原本身子就虛弱,昨日又在太液池救了跳水的徐昭儀,吹了夜風,晚上還跪在這里念了一晚上經(jīng)書……
就算是鐵打的,也受不住?。?p> 她明明是帝姬,應該是開心快樂的,卻這么難!眾多的委屈堆積在小星心中,她癟了癟嘴,眼中有些濕潤。
此話落在皇帝耳中便是另一番意味。
前幾日,沈宴并不在宮中,多日勞累自然也不是宮中諸事。想到她送的那枚護身符,他有些唏噓。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皇兄,因為往事,十多年來對她一直不聞不問。
其實,康和從前和他也是極為要好的。她也會追在他身后,憨態(tài)可掬,喊他皇兄??上q月無情,皇權之下,哪有什么兄友弟恭。
……
頭疼欲裂。四肢酸痛,沈宴迷迷糊糊醒來,眼皮沉重滾燙,不由得便留下淚來,此時呼出的氣都是熱的,病弱的。
她這段時間太忙,免疫力下降,昨晚上還跳湖吹風,這么折騰不感冒才有鬼。
發(fā)燒的昏眩感和虛弱感像是一床巨大的棉被子,將她死死蓋住,沒有一絲清明的空氣。呼吸間粗重的喘息聲無力,沈宴勉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額頭,心率很快,腦袋很燙。
再不降溫,她覺得自己就要燒壞腦子了。
這是在哪兒?
沈宴身上沒多少力氣,此時腦袋不清楚,她最后的記憶便是在三清殿內(nèi)念經(jīng)朝神,然后皇帝在外面,越心敲了門……
再然后,她便昏倒。
“帝姬,快把藥喝了?!?p> 小星端著一碗藥撩起紗簾走進沈宴,見她迷迷糊糊睜開一條縫虛弱的樣子,趕忙說
喝過藥之后,小星幫她掖了掖被子,看到沈宴眼角的淚痕,她心里難受得很。
藥力上來,沈宴很快便睡過去。她不知道清思殿外已經(jīng)是別的一番天地了。
……
清思殿外,烏泱泱跪倒一片人。
“你們是怎么照顧帝姬的?你瞧瞧,這雜草都快有半個人高了!殿內(nèi)的布置都是十幾年的老樣式了,連漆都不給補刷啊,啊!若不是陛下圣駕,帝姬還要在這樣的地方住多久?”
越心指著跪在地上的幾名女官破口大罵。
帝姬昏倒,皇帝十多年來第一次擺駕清思殿,便是這樣的落魄景象!
當時皇帝站在殿前,臉色簡直不要太難看。
越心這話不是說給這些女官的,而是說給清思殿內(nèi)皇帝的。清思殿現(xiàn)在比冷宮都寒磣!傳出去,旁人還以為皇帝苛責帝姬。
從前皇帝眼中沒有這位帝姬,這些女官便逐漸欺辱上來,其中難說沒有揣測圣意的成分。
但現(xiàn)在,一切都只能是女官的錯!
“越公公,咱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帝姬寬宏大量,不愛這些身外之物,我們才起了歹心。求您救救我們啊。”
年輕女官哭著不停在地上用力叩頭。清思殿外的石板早就裂開了縫兒,砂石滿地,這么叩了幾個頭,女官額頭上便有個血印子。臉上的血跡混著砂石淚水,十分狼狽。
“你求我有什么用!里面那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陛下非得將你挫骨揚灰啊!你還是求求老天爺,保佑帝姬無事吧?!?p> 越心一想到皇帝的黑臉,就覺得害怕。他在宮中沉浮這么多年,若是不會審時度勢,當真是白活了。
這些女官,是撞到刀尖上了。
“老天爺有眼,會保佑帝姬無事,但不會保你們這些奴大欺主的賤婢?!?p> 一聲慵懶的聲音響起,跪在地上的女官一抖,紛紛壓低身子,不敢抬頭。在這宮中,任性嬌蠻的徐昭儀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子,折在她手上的女官侍從可不少。
“哎呀,昭儀娘娘,您怎么來了?”
越心對眼前這位皇帝的寵妃擠出一個十足十的笑臉,他可不敢招惹這位姑奶奶。
徐昭儀一身正紅繁復的宮裝,大袖暗紋流光,頭戴鉆花金絲冠,柳葉眉下一雙勾魂的狐貍眼婉轉(zhuǎn)流波,舉手投足間嫵媚又風情,她紅唇輕啟,卻是刀子般的涼薄。
“自然是來看看,這后宮的賤婢是怎么欺壓主子的?!毙煺褍x玉指輕撫兩邊的鬢發(fā),輕蔑的眼神落在跪在地上的幾名女官,話音一落,地上跪著的人便將身子壓了下去。
越心在各宮娘娘之間一直保持中立,他只有皇帝一個主子,犯不著為了摸不著的好處去得罪人。
晏晏其語
哦,皇帝這個虛偽的大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