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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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爾瓦娜城在這一天下午變得熱鬧了起來。

　　在神殿外圍不遠處的冰泉廣場上，搭起了一個三人高的臺子，在臺子下方依照距離的遠近站立著一排排手持寒鐵長槍的王室禁衛(wèi)，把平民與官僚，官僚與王族嚴格的分離開來，就像自古以來的那樣，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此時廣場上已經(jīng)聚集了數(shù)萬王都人，閃著寒光的刀劍并不能阻止人群的嘈雜聲，議論紛紛的眾人有些意外與驚奇的討論著關(guān)于王子的事情。

　　“聽說王子在幾天前就失蹤了，在城里失去了蹤跡，我原本以為王子這次可能是兇多吉少了，沒想到居然被冒險者們救了回來。”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北地大漢悶聲說道。

　　“沒錯，我還聽我那在城衛(wèi)軍的侄子說了，王子是被邪教徒給綁走的，王子可真是福大命大，聽說落在邪教徒手里那可真是生不如死，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人呢?！?p>　　這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她有些心有余悸的顫聲道。

　　“不管怎么說，王子能夠回來就好，聽說先王駕崩的時候，是指定艾吉爾王子殿下作為王國的繼承人的，而不是現(xiàn)在的艾希殿下，聽說王國內(nèi)部因為這個問題還鬧了不少的矛盾?！?p>　　一個年輕人沉聲說道，似乎他知道一些王國的情況。

　　“那你倒是說說呀，鬧啥矛盾了?”

　　忽然，一個半大的小孩奶聲奶氣的插話道。

　　年輕人見一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屁孩兒質(zhì)問著自己，有些好笑，卻是不由得壓低了聲音說道。

　　“有傳言，這次讓王子失蹤的人，很有可能是宰相大人……是他想篡奪王位，當攝政王只是他的第一步，之前與女王陛下鬧矛盾的也是他，這次王子回來還指不定要發(fā)生什么呢……”

　　“呀，那宰相可真不是個好東西，王子殿下這么好的人，他也能說出賣就出賣?我看他長得還挺正直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呀，宰相性情古怪，聽說不少小孩因為在神殿附近玩耍，還專門被宰相的人斥責了，聽說還要讓家人下獄呢，真是殘暴……幸好王子殿下回來了，快把宰相收拾掉吧!”

　　“噓噓……別亂說話了，小心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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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爾根板著臉走向已經(jīng)預定好的位置，對于王子真的能夠找回來，他心里是有些高興的，如此看來，不僅王國的錢沒白花，還讓王位的繼承更加名正言順了一點，讓王國更加的穩(wěn)定。

　　這對于王國的人民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好消息。

　　想到這里，杜爾根看向了熙熙攘攘的平民們，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讓國民過上穩(wěn)定的好日子，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只是，因為杜爾根常年嚴肅的繃著一張臉，他一笑就顯得很別扭，從遠處一看，略顯猙獰扭曲。

　　“看看，可惡的宰相杜爾根看過來了，他還歪著嘴沖我冷笑呢，啊!他是不是要吃了我啊?”

　　“宰相真是可怕，還是快點死掉比較好，像這種殘暴的人還是下地獄的比較好!”

　　“天吶，他的模樣真是猙獰可怖，他為什么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是不是馬上要死了嗚嗚嗚……”

　　同樣的一片陽光下，杜爾根面對著太陽的一面，卻位于冰泉廣場的冰泉石柱所覆蓋的陰影中，而人民背對著太陽，只能透過陰影看著杜爾根。

　　人心之間的距離，往往看似很近，其實，卻很遙遠。

　　宛若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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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吉爾緩步走上了高臺，在他身后站著艾希與王室禁衛(wèi)。

　　高臺下喧鬧的人群見到維吉爾后，緩緩的平靜了下來。很快，整個冰泉廣場就寂靜一片。

　　“我是艾爾希王國的王子艾吉爾.艾爾希?！?p>　　維吉爾的眼神平靜的掃過臺下的幾萬人。

　　“我歷經(jīng)生死，從邪教徒的手中逃了回來?！?p>　　維吉爾看著有些輕微騷動的人群，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沒錯，我不會向我的人民隱瞞我的失敗于屈辱，因為向我的人民撒謊這件事，比我從敵人手里狼狽逃回來這個事實，更加的令我感到恥辱!”

　　聽到維吉爾這樣說，人群又恢復了安靜。

　　“這是敵國的陰謀，他們想要讓我們驚慌，讓我們失措，讓我們自亂陣腳!”

　　維吉爾沒有明說敵國是誰，但是從眾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們似乎知道敵國說的是誰。

　　“這樣，他們就可以用早已磨好的利刃與尖刀，刺入我們毫無防備的胸口!”

　　“在打敗我們的軍隊，屠殺我們的人民后，他們會坐在用我們的鮮血澆灌過的王座上，用腳踩在我們幸存下來人的頭上……”

　　維吉爾的聲音很冷，很有穿透力。

　　“他們會指著他們踩在我們腦袋上的腳說，’看吶，這就是卑微軟弱的艾爾希王國人，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北地榮耀，如此的可笑……這!就是他們一直拼命守護的東西!他們的榮耀，不過是為我們舔去靴子底的泥巴而已’?！?p>　　維吉爾的音調(diào)忽然提高，仿佛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成為了現(xiàn)實。

　　“我們只能看著敵人拆散我們的家庭，奪去我們的摯愛，凌虐我們的身體!玩弄…我們的靈魂……”

　　維吉爾的聲音忽然壓低。

　　眾人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繼續(xù)保持平穩(wěn)的呼吸，有一團怒火在自己的胸膛里灼灼燃燒，但是苦于無法開口，只能攥緊拳頭，苦苦的壓抑著。

　　“告訴我!”

　　“你們!”

　　“可甘心!”

　　維吉爾放聲怒吼了出來，質(zhì)問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甘!我們不甘心!”

　　一個絡腮胡大漢怒吼著回應著維吉爾，隨著他的開口，越來越多的人放聲嘶吼著，憤怒著，宣泄著早已醞釀著的怒火，甚至有一個絡腮胡男子通紅著眼開始毆打身邊一臉懵逼的男人，仿佛這個男人就是奪去他妻子的人。

　　“不甘!我們不甘!”

　　“我們不要這樣的結(jié)果!”

　　“讓我加入王國軍，我要殺了他們!”

　　維吉爾通紅著臉看著臺下群情激憤的眾人，面色凝重地看著每一張充滿決意的臉。

　　沒錯，就像是在狼群里的人一樣，他們都有著可以為之戰(zhàn)斗、為之搏命的勇氣與力量，這才是王國的根基，這，才能成為百戰(zhàn)之師!

　　士氣可堪一用!

　　艾希目光瑩瑩的站在一旁，凝視著自己心愛的弟弟，怎么也看不夠。

　　心里既有苦澀，也有甜蜜。

　　想必自己的弟弟正是為了自己那么刻苦的磨練自己，最終能夠成長到這樣的地步。

　　說到底，他吃了這么多的苦，還是為了自己啊……想到這里，艾希的眼睛仿佛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維吉爾自然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情況，他此時見到眾人的情緒稍稍發(fā)泄了一下，還沒有完全的冷卻下來，忽然大聲喝道。

　　“我們當然不甘!”

　　“我們的先輩在這極北之地荒無人煙之處建國，殺盡了多少蠻族與魔獸?”

　　“我們用自己布滿風霜腐蝕的手撕裂敵人的胸膛，痛飲敵人的鮮血!”

　　“縱使失去了武器，我們也有牙齒，也有怒吼，也有，不屈的靈魂!”

　　“我們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的建設(shè)這個極地王國至今，我們留下了多少的血與淚?”

　　“我們有著最剛強最勇猛的北地男兒!”

　　“我們有著最吃苦最耐勞的北地婦女!”

　　“我們用自己的心血建立起來的國家，憑什么拱手讓人!?”

　　“敵人，又憑什么騎在我們的頭上，任意欺辱我們?”

　　說道這里，維吉爾看著轟動的人群正要再次沸騰，忽然’鏘’的一聲，拔出了手里的王權(quán)軍禮劍，斜斜的指向天空，閃著藍色幽光的劍鋒刺痛了眾人的雙眼，也讓眾人愈加瘋狂。

　　“我們要用手中的利劍刺穿敵人的胸膛!”

　　“我們要讓我們的戰(zhàn)甲痛飲敵人的鮮血!”

　　“我們要用鋼鐵般冰冷的意志告訴我們的敵人。”

　　“我們!”

　　“不是!!”

　　“弱者!!!”

　　“誰愿隨我出征!誰愿隨我斬下敵人的頭顱!!?”

　　話語聲剛落，人群終于壓抑不住情緒，就像隕石炸裂大地，亦如滾沸的沸水一般高舉著雙手瘋狂地大吼著涌向維吉爾。

　　速來以嚴謹無情著稱的皇室禁衛(wèi)指節(jié)發(fā)白的死死捏著手中的武器，放棄阻攔，壓抑著內(nèi)心的沸騰而起的殺意與瘋狂，讓開了一條讓人群可以通向維吉爾的道路，他們知道，此刻的榮耀，只屬于自己的王者，只屬于，極冰城的王。

　　人群中，一個臉上帶著紅腫的男子收起嬉笑的表情，緩緩站了起來。沒有理會剛才激動到對他無辜毆打的男性國民已經(jīng)瘋狂的向著王子涌過去，只是有些嚴肅的看著站在禮臺上的那個王子，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艾爾希王國有這樣一個王，足以頂?shù)纳鲜f大軍?！?p>　　“需要盡快向國內(nèi)報告了，最好……”

　　男子冷冷地瞥了一眼維吉爾，合上了熊貓眼。

　　“在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就把他殺死，否則?！?p>　　“我國軍人必將付出十倍的損失!”

　　一眨眼的功夫，男子已經(jīng)消失在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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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爾瓦娜城，被大陸人稱為極冰城的冰雪城市，徹底地沸騰了起來。無數(shù)強壯的男子告別家人，告別妻女，在同伴的簇擁下加入王國軍，也有不少本地的冒險者和魔法師主動加入了王國三大軍團，希望能為這個自己長大的地方出一份力。

　　維吉爾站在冰晶神殿二樓的水晶窗口，看著熙熙攘攘涌向軍營的人群，嘆了一口氣。

　　在維吉爾身后，艾希輕輕張開雙臂環(huán)抱住了維吉爾，也不說話，只是用自己的行動安慰著自己的弟弟。

　　她知道維吉爾想要說些什么。

　　“姐姐，你知道嗎?”

　　維吉爾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是回憶著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座城堡的坍塌，始終都是從內(nèi)部根基開始的。”

　　“從進城的時候，我見到的那個門衛(wèi)的古怪行為，一開始我不懂。”

　　“現(xiàn)在卻明白了。”

　　維吉爾的聲音有些悲傷。

　　“一個可以隨著自己的私欲隨意支配城門這種軍事要地的守衛(wèi)隊長，可以隨意下令放一些不明不白的人入城，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軍隊……”

　　“面對秣兵厲馬蓄勢待發(fā)的赫爾曼軍，我們怎么能獲勝?”

　　“怎么可以獲勝?”

　　維吉爾靠在艾希的胸口，只有這樣做的時候，他才能徹底的放松自己。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等今天過后，不但要嚴查間諜與密探，還要抓捕所有腐敗的分子。以前的城防軍大部分都要換掉，嚴肅正直，秉公執(zhí)法的士兵直接官升一級。不過要調(diào)任到王國軍里，不能再守城。如果優(yōu)秀的話，就吸收進三大軍團里……”

　　“直接任用三大王國軍團的成員守衛(wèi)城墻，城門守衛(wèi)隊長一定要選最忠貞可靠的軍官擔任……”

　　“嚴查出入城市的所有人員，有可疑分子，先抓后審，寧抓錯，不放過……”

　　“把那些中飽私囊，貪贓枉法的垃圾……”

　　說到這里，維吉爾頓了頓。

　　“要清除掉嗎?”

　　艾希輕聲說著，眼睛卻是放出攝人的寒芒。

　　“不，我們現(xiàn)在不能浪費一絲一毫的資源與力量……”

　　“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充做罪軍，一日兩餐，食不果腹……平時，讓禁軍監(jiān)督他們修筑完善城墻，戰(zhàn)時……用來消耗敵人的兵力與箭矢……”

　　維吉爾說到這里，腦袋已經(jīng)徹底陷入進了艾希的胸懷當中，舒服的蹭了兩下。

　　艾希小臉泛紅，沒有多言，只是抱著維吉爾的雙臂又緊了緊。

　　“國事說完了，姐姐，我想要跟你說一些私事……”

　　維吉爾竭盡全力的把腦袋從‘蘿卜坑’里拔出來，轉(zhuǎn)過身子，雙手捧著艾希修長白皙的左手玩弄著，臉上卻是有些嚴肅的說道。

　　“這次的戰(zhàn)斗一定很艱難……

　　我希望姐姐你到時候不要因為這個國家的失敗而葬送自己，你一定要活下去，堅強的活下去，因為，我還需要你……”

　　“哪怕是失去這個國家……我也不能接受失去你。”

　　說到這里，維吉爾閉上雙眼，嘴角略帶著一絲苦澀。

　　“小吉，姐姐知道…”

　　艾?？粘鲇沂謥磔p撫著維吉爾的銀發(fā)，神色有些失落與無奈。

　　“姐姐只是希望自己能夠堅守著父王留給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姐姐就會和這個國家站在一起?！?p>　　聽到艾希這樣說，維吉爾的身體不自禁的一顫，忽然睜開眼睛，死死的抱住艾希。

　　片刻后，離開懷抱的維吉爾看著艾希有些悲傷的紫色眼瞳。

　　“無論結(jié)果如何，你都要活下去，答應我，姐姐，就算失去了王國，你還有我?！?p>　　“只要我在，我就一定會讓這個國家強大起來!一切有我!”

　　艾希一怔，看著維吉爾有些失措的艱難眼神，凝重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小吉，但是你也要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無論這次的結(jié)果如何……(我們都要不離不棄)”

　　兩人再次相擁，在兩人身后的不遠處，杜爾根面色復雜的看著這對難舍難分的姐弟。

　　“別皺眉頭了，本來就快跟個老樹皮一樣了，還皺眉頭……

　　杜爾根，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幫助王子殿下繼位，在他的帶領(lǐng)下戰(zhàn)勝赫爾曼軍帝國，至于說…”

　　大元帥利瓦爾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兩人，眼神有些奇妙，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情了……”

　　杜爾根看著這個始終忠于國家的同僚，無奈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