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一勇士
伊萬臉色變得緊張了，默默向橫在身邊的獵槍伸出手去，指頭在槍托上懸了一小會兒，終究是沒握下去。
夏子器上下打量著丁零，語氣訝異：
“這么出色的姑娘，居然愿意嫁給你這么個老頭子？伊萬你實話實說，你當(dāng)初沒有強迫人家吧？”
伊萬捂住嘴巴咳了咳，說：
“這種姑娘很好對付的，她們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部落，整天和馴鹿、獵狗什么的混在一起。
只要用香煙討好她們的兄長和父輩，拿玻璃珠、薄荷糖之類的便宜東西勾起她們的好奇，再向她們講述一下外面的世界，最后隨便丟幾句根本不會兌現(xiàn)的承諾，她們就會在半夜偷偷鉆進你的木屋?！?p> “……”
夏子器捏了捏拳頭，
“說實話，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揍你一頓?！?p> “那恐怕你需要排隊?！币寥f苦笑著說。
說話間，
丁零已經(jīng)到了兩人的面前。
她壓根沒去看夏子器，一雙細長而清澈的眼睛牢牢釘在伊萬身上，咬著嘴唇，突然抬起手中的短匕！
夏子器側(cè)了側(cè)身子，省得濺自己一身血。
然而，
丁零并沒有將刀刃扎進老伊萬的脖子，而是把刀柄交給老頭子，用不甚熟練的俄語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說：
“這是你留下的刀，我每天都拿鹿油保養(yǎng)，一點兒都沒有生銹。你離開之后我一直在學(xué)，已經(jīng)學(xué)會很多俄語單詞了。
你那個時候說，我學(xué)會了俄語就帶我回你的小鎮(zhèn)。親愛的伊萬，我現(xiàn)在有資格成為你的新娘了么？”
伊萬用指肚摩挲著光滑的刀背，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丁零順滑的頭發(fā)。
這個姑娘，腦子里是不是缺了幾根弦……夏子器看得一臉懵。
兩人用涅茨話交流了一會兒，先是伊萬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深情款款，仿佛一簇回光返照的老菊花；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丁零居然涌出眼淚。
伊萬的表情有些不太高興了，聲音微微拔高，丁零急忙擦了擦眼睛，慌忙說了幾句涅茨話，扯住伊萬的衣袖。
兩人一同離開宴會。
夏子器微微張大嘴巴，完全無法理解看到的一切。
“羨慕么？難得看到你露出驚訝的表情?！彼ね牾拥哪峄惖较淖悠魃韨?cè)，露出一個“你懂我懂”的笑容。
“不，”
夏子器搖搖頭，
“我還是有些良知的，知道做什么事情會遭天罰?！?p> “天罰？什么天罰？”
族長薩彥拎著一罐酒，坐在兩人對面。
“我是說，像你女兒這么聰明而深情的姑娘，誰要是辜負(fù)了她，肯定會被上帝懲罰的。”
“哈哈哈，”
薩彥笑了兩聲，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涅茨人不信你們的上帝，祂離得太遠了。我們信仰著統(tǒng)御雪原的滿神，祂一手握著風(fēng)雪的巨斧，另一手握著繁衍的松枝，把雪暴降臨在瀆神者的頭頂，把生機賜給虔信者?！?p> 滿神？薩滿崇拜么……夏子器微微瞇起眼睛。
偽裝成信仰偶像蠱惑信眾，制造群體性墮落，是畸變存在的慣用操作。但知名宗教自成一套系統(tǒng)性體系，畸變存在很難將“私貨”夾帶進去。
所以，像薩滿這類信眾稀少、原始而簡陋的崇拜，有時還遺留著用活物祭祀的習(xí)俗，更有可能吸引某些未知存在的目光。
但我對宗教學(xué)沒什么了解……夏子器望向了諾娃。
那位民俗學(xué)博士正在和少數(shù)幾名懂俄語的族人們交流，一邊交流以便在筆記上寫寫畫畫，相當(dāng)認(rèn)真。
“你叫霍爾墨斯，對吧？”
薩彥的聲音拉回了夏子器的思緒。
“我聽尼基塔說，你是他們中最強大的戰(zhàn)士，無論槍法和格斗，都能達到頂尖士兵的標(biāo)準(zhǔn)?！?p> 薩彥摸了摸自己的頭，
“槍法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格斗……你是否有興趣較量一下呢？”
“恐怕我得拒絕?！?p> 夏子器搖頭，
“向熱情好客的主人掄拳頭，不符合我們的禮節(jié)?！?p> “那好吧，真是可惜?！?p> 薩彥有些失望。
看氣氛有些冷了，尼基塔先向薩彥說了些恭維的話，無非是什么“勇士”、“強壯”之類的，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
“族長，”尼基塔把照片擺在薩彥面前，“這上面的巨象遺骸，是屬于你們部落的么？”
薩彥臉色一變：
“這幅畫，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額……這不是畫，是照片?！?p> “我不管這是什么，”薩彥目光炯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從哪里得到它的？你認(rèn)識制作它的人么？”
“照片是我在一個偏僻的小圖書館里找到的，至于它的制作者，抱歉，我對制作者一無所知?！?p> 薩彥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能讓我看一眼上面的東西么？我想研究一下它?！蹦峄^續(xù)說。
“你是涅茨部的客人，按理說，我應(yīng)該盡量滿足你的要求?！?p> 薩彥頓了頓，
“但，這頭象王原本是滿神的坐騎，因為忤逆被剝奪了生命。滿神將它的遺骸賜給涅茨部，是一種懲戒，也是一種榮寵。象王的遺骸現(xiàn)在由大祭司保管，只有在收獲日才會請出。”
“額……其實這只是一頭動物，學(xué)名叫做猛犸象，冰川期的物種……”尼基塔遲疑說。
“你在質(zhì)疑我們的神么？”
薩彥眼睛一瞪。
“沒有沒有。”尼基塔急忙陪上一副笑臉，“那么，下一次收獲日在什么時候呢？”
“秋初?！?p> “秋初……”尼基塔的眉頭緊緊鎖起，“實在太久了。真的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么？我可以付費?！?p> “我把你當(dāng)作朋友，你提財物是在侮辱我?！彼_彥冷聲說，“而且，你們的錢幣對我們而言只是薄薄的廢紙，沒有任何用處，用來糊窗都漏風(fēng)?！?p> “不過，”
薩彥話頭一調(diào)，目光移到了夏子器身上，
“滿神喜歡強壯的勇士，不論他來自多遠的地方。假如霍爾墨斯能證明自己是遠勝涅茨部所有男人的勇士，我想大祭司是很愿意見他一面的?！?p> “怎么證明？”
夏子器開口問。
薩彥拍了拍胸膛：“我是涅茨部的族長，公認(rèn)的第一勇士。把我打倒，你就可以證明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