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天晴風(fēng)暖。
延安府,青螺鎮(zhèn)上。
辰時未過,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臨街的小販們叫著,喊著,帶著轉(zhuǎn)兒的吆喝著,誘哄著趕早集的人們的注意力,好將自家的物什兒給賣出去,多添一二分收益。
太陽已經(jīng)露出臉來了,走動間人們額上已發(fā)了層細(xì)汗,在陽光下隱隱約約的閃著光。
武平街口處是一家賣包子的,這家的包子個大皮薄,餡料的味道也調(diào)的好,在鎮(zhèn)上很受歡迎。
“客官,您要點什么?”
店門口站著收錢的老板娘長的很是喜慶,臉龐圓圓,柳眉大眼。
身體微微發(fā)福,頭上包了個白布巾,防著發(fā)絲掉落,影響食物的干凈。
眼前是一個十來歲左右的小丫頭,梳著雙丫髻,杏眸明亮,粉面如桃,一襲粉色舊衣,端的是嬌嫩可愛。
“五個肉包,十個薺菜餡的,共二十五文,錢給您!”聲音清脆。
“行咧!包子姑娘您拿好了!”
老板娘掃了一眼那粉衣丫頭的衣裳下擺,衣料頗為難得,想來是那哪家府上的丫鬟出門辦事。
那粉衣丫頭,拿著包子出了武平街,拐去了安陸巷,停在了第三個宅子門前。
敲了幾下門,出來一個深藍(lán)色粗布裳的老婦人把她迎了進(jìn)去。
一路向里走,宅內(nèi)古舊,像是很久未有修繕,也沒有假山橋榭那些景致。
家俱只是正常,不華貴也不精致,只是實用而已。
唯有滿宅散布各處的花草生機(jī)勃勃,竟沖淡些許陳舊破落。
一女子細(xì)步迎面走來,姿態(tài)端莊,臉蛋是水鄉(xiāng)女子常見的溫婉。
穿著件暗紫色八成新繡花春衫上衣,花紋細(xì)膩秀雅。
下身是條棕色襦裙,隱約帶著銀色絲線的光華,顯出女子身份的特殊。
面龐并不老,卻打扮的分外古板老氣,約莫刻意的緣故。
“紫墨姑姑?!蹦欠垡卵绢^朝著女子見禮。
“快去罷,莫讓小姐等急了?!闭Z調(diào)溫和,似是這人沒有什么脾氣。
“是?!?p> 粉衣丫頭又是一揖,態(tài)度十分恭敬,隨即起身,快步繼續(xù)向前走。
“嘎吱”一聲,小院的門被推開了。
院內(nèi)春意正盛,纏蔓的植物競相攀爬著院墻向外伸,似想是要出墻窺探行人一般。
院墻腳下種著一簇簇的花,木蘭,海棠,迎春,梨花,芍藥,含笑,各樣的都有,雖不甚名貴,卻春意濃厚,院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花香,沁人心脾。
又見墻角旁放了一把躺椅,旁有一架小桌子,放著壺茶并幾碟點心。
椅子中有一人慵慵懶懶的,春陽溫煦,似把她照化了一般,照成了一癱春水。
臉頰艷若桃腮,膚白柔嫩光滑。
氣色極好,卻并不十分美貌,只擔(dān)得起一句清秀佳人。
但配著鵝黃色的春衫,那般慵懶的情態(tài),似形中含情,宛若一抹燦爛的春陽,令人眼前一亮。
李玉情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嬌嬌俏俏打了個呵欠。
舒展著身體從躺椅上起了身,問向來人:“買回來了?”
“小姐,買回來了?!?p> 那粉衣丫頭杏兒,步調(diào)輕松的走了過來,把包子遞了過去。
帶著點喜悅與驕傲,十分熟捻的說道:
“還好我聰明,早早的就去了,要是小早那個呆頭鵝去,你現(xiàn)在還吃不上包子喱!”
“小姐不知道那包子店人可多了,隊都排到街上一兩里去了!!”
說著做著怪樣子,夸張的瞪大眼睛,好叫人知道她說的是親眼所見。
“噗嗤”李玉情被逗笑了,這丫頭古靈精怪,從她三個月前穿到這具身體里就已經(jīng)深有體會了。
“哪有這么夸張,就會做怪樣子?!?p> 李玉情戳了杏兒鼓鼓的臉頰,嗯,軟軟的好舒服,再戳幾下。
“小姐!你怎么又戲弄我,臉都要被你戳壞了!”說著閃著身體,躲了過去。
心想小姐自從三個月前生了場重病好了后就越來越不正經(jīng)了,紫墨姑姑說這是好事。
小姐先天未有不足,后天照顧有楊嬤嬤,紫墨姑姑這些貼心仔細(xì)的人,雖沒有在富貴榮華的李府長大,但也是嬌養(yǎng)著的姑娘。
可小姐早慧,思慮過多,又郁結(jié)于心,因而這些年總是病氣纏身,久久不好。
身體也每況愈下,以至于三個月前生了重病,請來的大夫們都說這病藥石無醫(yī),其癥在心。
那些天紫墨姑姑和楊嬤嬤都是垂著淚紅著眼,衣不解帶的伺候著小姐。
其他丫鬟們也求神拜佛,希望給小姐積福。
許是心誠則靈,小姐挺了過來,之后身體越來越好了。
紫墨姑姑說小姐是從鬼門走了一趟,黃泉奈何見過了,知道生的不易,想通了,整個人也靈透了。
這場病對于小姐來說是大福,小姐是有大福氣的人,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杏兒不太明白這些話,只知道小姐身體好了,越來越漂亮了。
不,也不是便變漂亮了。
小姐的五官沒變,但身上多了些道不明的感覺。
“發(fā)什么呆呢?被我迷住了?”
李玉情調(diào)笑道,來這里幾個月了,已經(jīng)越來越習(xí)慣這樣的生活了。
“沒有!沒有!”杏兒搖著頭,心里又是羞又是懊惱,小姐也太壞了!自己怎么發(fā)起了呆呢!
“我吃飽了,這些你去和小早一起分了,小早不是最喜歡這家的包子了?!?p> 李玉情吃了兩個肉包,三個薺菜的,這個身體十一歲了,正長身體,每頓都挺能吃。
“嗯,好!”杏兒拿著包子,抿著笑。
“小姐,我們吃了就來陪你!”快出院門時,杏兒回過頭叫道。
李玉情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接著躺回椅子上,繼續(xù)曬太陽。
李玉情垂眸,長長的睫毛在如玉的臉頰上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想著這幾個月的發(fā)生的事。
三個月前的那一天,自己從超市回家,小區(qū)停了電。
家在十七樓,好不容易爬到十六樓時,突然心臟一疼,身體失去了控制,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接著是無盡的痛,最后沒了意識,睜眼就到了這里。
自己在現(xiàn)代也叫李玉情,一樣的名字,不知道是否和來到這個世界有關(guān)系。
還有爸爸,不知道傷不傷心,在那個世界上最牽掛的人就是他了,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沒了我,他該怎么辦?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李玉情看著自己的手發(fā)懵。
這些天,腦海里多了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她知道這是身體原主的,身體已經(jīng)和自己的意識融為一體了。
這代表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就成了這個世界的李玉情了。
“我該怎么辦?”
腦海里現(xiàn)代記憶像走馬觀花一般浮來游去,溫情的,快樂的,難過的,興奮的……
越想越是痛苦,越是痛苦越難取舍。
李玉情抬起頭來看著天空,幾只鳥飛過屋檐,嘰嘰喳喳的結(jié)伴而去。
云彩潔白輕柔,藍(lán)天在春日暖陽之中顯得澄透溫暖。
周圍的花下香縈繞鼻尖,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溫暖甜蜜包圍著。
何必呢?
李玉情問自己。
何必如此糾結(jié)呢?
這個世界何處嘗不是予我的饋贈呢?現(xiàn)代的我已經(jīng)死了,難道我愿意回去做一抹幽魂?
這個世界這么美好,值得好好去生活。
“既來之,則安之?!彼?。
淺淡又堅定,散入了春風(fēng)里。
婧女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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