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韭的遠(yuǎn)征
縣衙之內(nèi)，幾個血蝠族人或坐或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就連那個被牛角捅破胸膛、快要咽氣的倒霉家伙，膝蓋上都補了一箭。
高昇特意吩咐過花榮，為防敵人詐死逃生，無論是站著的、躺著的，都要射一發(fā)。
除了那個快死了的倒霉蛋，其他幾人都抱著膝蓋呻吟著。
“你血蝠族人，來此意欲何為，可以原原本本地說說了吧？”
高昇俯視著坐倒在地的雪村崇。
雪村崇那身黑底金邊的華服此刻沾上了地上的塵土，顯得灰撲撲的，他的臉因疼痛而略顯扭曲，不復(fù)儒雅模樣。
雪村崇仰頭看向高昇，眼中滿是怨恨，并不出聲回答。
高昇冷笑：“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高昇將身子轉(zhuǎn)向驚魂甫定的何知縣，施了一禮，道：“何大人，下官可否為您審訊此人，復(fù)原此事真相？”
何知縣猶豫了一下。
高昇一個地區(qū)的副巡檢，此刻竟在縣衙里完全掌控了案件的主導(dǎo)權(quán)，其實對知縣大人的權(quán)威有一些影響。
不過他作為恒溪知縣，敵國奸徒進(jìn)了縣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事，自己卻渾然不覺，還是靠巡檢司才將人抓獲，已經(jīng)是丟了面子，也欠了人情。
而且何知縣對韭局、血蝠族等事知之甚少，若是強要自己審，也有點怕露怯，不如交給高昇解決。
何知縣思忖片刻，頷首道：“好，那就有勞高大人，好好審審這群惡徒?！?p> 高昇看了眼場中的血蝠族人，只有雪村崇頭頂上飄著那個象征審訊進(jìn)度的“血條”，其他人都沒有。
這說明在系統(tǒng)看來，最需要審訊，掌握最關(guān)鍵秘密的只有雪村崇。
高昇想了想，吩咐道：“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封口蒙眼捂耳朵，帶到后衙去，我要一個一個審，對照證詞！若是有的人證詞對不上，說得不盡不實，那就大刑伺候！”
電影電視劇里，好像經(jīng)常有這種操作。
華生、何宇大等人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心中更是佩服——高大人年紀(jì)雖輕，但辦起案來，手段可不是一般的老辣，敏銳意識到了案犯說謊、串供的可能，并給出了簡單有效的解決方案。
“噢對了，他們膝蓋的傷，稍微給他們止一下血，至于那個快死了的……”高昇看了眼何知縣，想要請示一下。
“這伙人在公堂之中襲擊朝廷命官，死有余辜，那個人就讓他等死吧！不值得為他請來醫(yī)生，給他治療。”
太陽漸漸落山，除了雪村崇和那個斷了氣的家伙，其余案犯都已經(jīng)一一被高昇審?fù)辍?p> 這些血蝠族的所謂精英，一個個貪生怕死、自私自利，耽于享受，忍受痛苦的能力極差。高昇隨便威脅兩下，他們便一個個都竹筒倒豆子似的，爭取“坦白從寬”了。
事件的全貌也漸漸拼湊完成。
他們所賣的異種韭菜，名喚“血韭”。
十二年前，血蝠族培育出了這種奇異植物，它的種子需要浸潤人的鮮血，并以邪法祭練，肥料也需要“加工”過，否則這血韭長不起來。
正如高昇猜測的，血韭能快速抽掉土壤的肥力，形成一種被血蝠族稱作“大地之血”的物質(zhì)，藏于血韭中，吃了能延年益壽、增強力量。
血蝠族開始自己種植這種作物，供族內(nèi)食用，多出來的，高價販賣給盈國的權(quán)貴，換取金錢，進(jìn)行奢侈的享受。
他們自己擁有一小片山間田地，土地肥力很快就被抽吸一空，逐漸荒漠化，難以繼續(xù)種植血韭。不愿放棄血韭生意的血蝠族開始將主意打到別的土地上。
他們發(fā)展出一套“斗韭”的機制，其實韭菜出紅、出綠都由他們自己一手操控——因為他們給出去的根本不是同一種種子。
紅的和綠的，其實都是抽吸土地的血韭，只不過外觀不同罷了，通過控制種子的分發(fā)，韭局的人可以輕松操控出紅、出綠的概率和時機。
他們通常會在推廣階段，制造一種假象，農(nóng)民買種子、買肥料，根本不花多少錢，免費甚至賺錢是常態(tài)，即使出綠，也很快就會紅回來，吸引大批農(nóng)民鏟掉自己原來種植的作物，改種血韭，搏一把彩金。
但大部分人意識不到，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當(dāng)血韭在該區(qū)域完全推廣開后，這個地方的農(nóng)民就會變得極為脆弱——他們依賴韭局。
如果沒有韭局提供專門的肥料，他們種不下去；如果沒有韭局的銷售渠道，他們的作物賣不出去；如果沒有韭局的彩金，沒有韭局來收購血韭，他們就沒有錢，去購買糧食、生活用品……
一旦嘗到投機的甜頭，很多人都無法抽身而出，會在局中越陷越深，欲罷不能。雖然總有人想要從韭局中脫身，種回原來的作物，但他們的耐心已經(jīng)在紅綠變幻的急躁中消耗殆盡，不再能適應(yīng)春種秋收的漫長等待。
而且，他們還會發(fā)現(xiàn)作物長勢不佳，收獲寥寥。那是土壤肥力驟降的緣故，沒有血韭的抽吸之力，一般植物根本獲取不到足夠的養(yǎng)分。
當(dāng)韭局在一片地區(qū)完成壟斷，讓血韭成為這片土地的主宰，他們就會開始逐漸降低出紅的概率，減少彩金補貼的發(fā)放，壓低收購血韭的價格……
他們一步又一步，試探農(nóng)民忍耐的底線。而最后的底線，是很低很低的。
而當(dāng)?shù)氐墓俑?，也會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本地的稅收不知不覺都要仰仗韭局了。當(dāng)然，韭局的人，用金錢賄賂地方官員的事也沒少干。
于是，官府對韭局欺壓農(nóng)民的事，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何況，權(quán)貴們也需要血韭。
搞到最后，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以自己的土地，一年四季為韭局勞作，種植血韭，給韭局帶來高額的利潤，自己卻收獲甚微，甚至倒欠韭局的錢，以至于變賣家當(dāng)、賣身為奴、賣兒鬻女……
有的人想要質(zhì)押土地，但韭局的人根本就不收——能白嫖你的地，讓你白打工，我吸完就走，豈不是更好？
二三年之內(nèi)，這片土地就會被血蝠族吃光抹凈，血蝠族會派出一組新的成員，成立韭局，去到新的地方。
多次完成“割韭菜”，禍害了多方土地之后，血蝠族的血韭惡名在盈國中下層群眾中也傳開了，韭局的事業(yè)開始頻頻碰壁，血韭產(chǎn)量連年降低。
權(quán)貴們和血蝠族磋商之后，決定將隔海相望的敵國“陳”作為新的目標(biāo)。
陳國和盈國已經(jīng)斷交近百年，貨物、消息不通，陳國對血韭不會有什么警惕心，而且幅員遼闊、土地豐饒，隨便往一個小地方一扎，便能產(chǎn)出大量血韭。
而且，抽完一個地方轉(zhuǎn)移陣地，可以去到很遠(yuǎn)的地方，兩地信息不通，很難像地形狹小的島國一樣，依靠口耳相傳，在群眾中形成抵制風(fēng)氣。
長此以往，陳國的土地將變得貧瘠，民眾會變得浮躁、貧窮，失去穩(wěn)定的生活，陳國的國力也會大幅下降。
而抽取出來的利益，都會流到盈國的權(quán)貴和血蝠族的手中。
懷著貪婪和野心，以雪村崇為首一批血蝠族骨干，組成了韭局遠(yuǎn)征隊，攜帶了大量金銀作為初始資金，偷渡前往陳國。
他們在東海縣登陸，買通了縣官，偽造了身份文書，扮作陳國商人，一路向南，遠(yuǎn)離濱海區(qū)域，來到了陳國南方，來到了恒溪縣。
這里雨熱充足，土地肥沃，地廣人稀，有大片未開墾的土地，而且信息閉塞，遠(yuǎn)離中央，正是韭局扎根吸血的好地方。
然而，他們遇上了高昇，遇到了華生。
他們的能力，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高人一等，他們的陰謀詭計，也遠(yuǎn)談不上天衣無縫。
韭局在陳國的第一根芽芽，就這么被掐斷了。
高昇嘆了口氣，揮揮手，讓人把剛審?fù)甑倪@個血蝠族人抬走，押入大牢。
活下來的韭局人里，就只剩下雪村崇沒審了。
韭局來到恒溪縣的事，好像已經(jīng)非常清晰了，那么，只有雪村崇能審出來的關(guān)鍵情報又是什么？
高昇有些好奇，叫人把雪村崇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