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黃道吉日。

　　已快卯時(shí)，挽晴徹夜未眠，眼角還有兩道淚痕，顯然是哭了一夜。

　　只聽那三里之外迎親隊(duì)伍的鐘聲已敲起來，是接她過去成婚的。

　　“挽晴，這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誰讓你們有婚約在先？你可不能違背你先父的遺愿。”只見一個(gè)老婦人在挽晴身后盤弄著頭發(fā)替她梳妝。

　　“娘，女兒知道，女兒再無他想了。”挽晴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用無名指沾了一塊兒唇脂涂在嘴上，使得臉上有了一絲血色。

　　“唉！若你父親還在，也就不會(huì)……唉，嗚嗚嗚……為娘實(shí)在是不忍?！崩蠇D袖口掩面，坐一旁抽泣。

　　挽晴好像已經(jīng)看淡了這一切，依舊面無表情，淡淡地回應(yīng)道：“好了，迎親隊(duì)伍來了，此一別，便只能在那邊相見了，娘，您保重?！闭f罷，蓋上紅蓋頭，由著兩位丫鬟攙著出了門。

　　這有可能算是最寒酸的出嫁了吧。哪里有什么十里紅妝？哪里有什么陪嫁丫鬟？哪里又有什么媒人呢？更別提鄉(xiāng)親們的祝福了。

　　這迎親隊(duì)伍，算上抬轎子的家丁也就不到十人而已，各個(gè)都面如死灰，沒有絲毫喜慶的氛圍，倒像是死了人?？墒聦?shí)不就如此么？

　　挽晴上了轎子，銅鑼一響，嗩吶頓時(shí)奏起，歡喜的音樂在這氛圍下也像是嘶啞的悲鳴。

　　挽晴掀起這沉重的紅蓋頭，隨手撩起轎子的布簾，向外張望。

　　跟著迎親隊(duì)伍后面有幾只餓極了的小野貓，跟著很久了的樣子，和挽晴四目相對(duì)時(shí)“蹭”地一下跳上了歪脖子樹，好像在等待著什么。家家戶戶的大門也都緊緊閉著，不知是對(duì)這門親事毫不知情還是刻意避之不見，就連打更的也不知跑哪里偷懶去了。

　　轎子一轉(zhuǎn)，走進(jìn)一條熟悉的小巷。正是那王二狗的家門前，也是大門緊閉，只是在門前，還有一只跑丟的鞋子，仔細(xì)一看上面繡著的花紋，挽晴苦笑一下，放下了驕簾。

　　獨(dú)留她還記得，這切膚之愛，屬是非之外。

　　這王二狗家也算是個(gè)窮苦人家，挽晴大小便與他相識(shí)，處得很是要好。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jié)。

　　“二郎，你可想好？若你同意，今晚我們便起身?！蓖烨缋醵返囊滦?，細(xì)聲問著。

　　“我……我想好了，今晚村口歪脖子樹下，我們就走吧?！蓖醵分е嵛岽饝?yīng)著。

　　“好，二郎，我等你。”

　　每年一度上元燈會(huì)，徹夜沒有宵禁，約會(huì)賞燈游玩的好佳節(jié)，當(dāng)然也最適合私奔。

　　天色剛暗下挽晴便收拾好東西起身上街，也沒有告別自己的娘親，只身一人來到村口歪脖子樹下。樹上有人提前掛上了花燈，照的地上明燦燦的，影子也清晰地趁在眼前。

　　挽晴一直在等，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王二狗還是沒有來。她想去他們家看一下，但又招惹是非，于是她尋思著是不是王二狗記錯(cuò)了時(shí)間，打算晚上再來。

　　十六日，等到宵禁，王二狗沒來。

　　十七日，等到宵禁，王二狗還是沒來。

　　“二郎，我明日就要出嫁了，我們的約定你是忘記了嗎？”挽晴心里默念，關(guān)上房門，一直坐在鏡前，暗自落淚，徹夜未眠。

　　一聲馬啼打斷了挽晴的頭緒，聽著轎子外頭那人下了馬，走上前，開口說了話：“姑娘，這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氖聦?shí)了，開弓沒有回頭路了。誰讓你們有約在先呢？唉！離人愁?。‰x人愁啊……”

　　說完那官人回身上馬便遠(yuǎn)去了，不知他是誰，也不知他哪來，要到哪去。

　　“呵，呵呵呵哈哈哈……”她笑著，又好似哭著。

　　她笑著哭來著

　　你看她怎么笑著哭來著

　　哭來著

　　你猜她怎么哭著笑來著